你要他们死!
他们又有得选了吗?”
雨幕厚重,季铁被斗笠上的雨浇得抬不起头。
老厨子脸上的沟壑让雨水冲刷着,仿佛皲裂的大地上流淌的新水:“兰花生前,救命的钱没有一个子儿是干净的。
她死后,你难道又要这全镇子的人给她陪葬?丫头一辈子过得尽是苦楚,你难道还要再给她造一笔杀孽?”
“此子无辜。”
季铁的声音轻颤,“他没有给谁偿命的道理。”
“这里头,一个是丫头,一个是小子。”
老厨子叹了口气,“你别看,挑一个吧,都是命数。”
阿铭一句话不敢说,再不敢提他那捆绑售卖的主意。
杨心问在檐下一动不动,他知道季铁最终会挑到姜崔崔,因为这岁虚之中的所有事都是过往的曾经,已然有既定的结果,就如百川归海,哪怕他们如顽石立于其中,叫水流转向,终究是会汇入同一片汪洋。
电闪雷鸣之中,季铁取下了自己的斗笠,放在了其中一个桶上。
“我带这个走。”
他说,“另一个,你们把人放回去。”
“我知道,我知道——,我现在便把他带回去,现在就去!”
阿铭腿打着抖从地上爬起来,像个初生的小鹿样的颤颤巍巍站起来,推着板车就跑。
“师兄,现下怎么办?”
不知是不是因为沾了潮气,他隐约闻到纸人身上有股像是线香的怪味儿。
纸人往后慢慢飘了一会儿,后而又快速飞了回来。
“你之后再来追我?”
杨心问怀疑道,“你真追得上来?”
纸人不动了,似乎是有些生气。
“怎么连纸人都会板着个脸?”
杨心问奇道,“唉,师兄最近火气大,怕是不好逗了。
那我先行追踪,你一会儿跟上来,记着打伞,别淋了雨。”
纸人不睬他,晃晃悠悠地飘回了他的衣襟里。
第32章召神
季铁走的路,比方才阿铭走得还要复杂。
这次杨心问琢磨出来了,这约莫不是在乱拐,而是在踏行宫破阵,每一步都至关重要,若是哪个拐角拐错了,恐怕便再也出不来了。
杨心问谨慎地跟着季铁,眼下大雨瓢盆,倒是不容易被发现,只是雨幕厚重,他可不能把人跟丢了。
他们沿着水流的方向前进,最终站在了一条小河边,这河应当是桡河的其中一支,水浅,载不了大船,河边系着几叶细舟渔船,河中央跨了一座破旧的木桥,在风雨声中吱呀作响,仿佛早已不堪重负,在无人倾听的雨夜里发出喑哑的叹息。
季铁没有上桥,他推着板车走到了桥下,将木桶放了下来。
杨心问足尖点地,几步攀上了河边的树上,倒挂在枝上看向桥下。
像是拿不定主意,季铁的手在桶盖上若即若离。
“若是个女娃娃,我便把你放了。”
他自言自语道,“若是个男娃娃,便是我对不住你,我们全镇都对不住你,我自会下十八层地狱,只是你日后万千万不要回这镇子作祟,这镇子阴邪,我怕你魂飞魄散。”
他到底还是没忍住,掀开了桶盖。
远山惊雷霹雳一响,电光将整片大地照得亮如白昼,也照亮了季铁的眼,他像是生平第一次见到光的瞎子那样,将浑浊的眼睁得极大,想要将眼前的一幕完完整整刻入眼底才甘心。
姜崔崔还没有醒,宛如一个傀儡般蜷缩在已经开始渗水的木桶里,十四五岁的年纪,大概跟季闲的女儿差不多岁数,明媚娇艳得像朵花,哪怕蜷在湿桶里,也是朵让雨打蔫儿了的花。
她这副模样,不知是叫季闲想起了自己的女儿,还是想起了他女儿这辈子可望不可及的富贵,季闲在雨中盯了她许久,然后从袖子里拈出些粉,放在了姜崔崔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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