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渡:
你父亲当年被打成右派,难道就因为这首打油诗?简直太荒唐了。
王跃文:
是的。
一九五七年,县委书记和他的夫人都想起这首打油诗了。
按照当时的逻辑,我父亲的打油诗攻击县委书记夫人,自然就是攻击县委书记了,那当然就是攻击党了。
于是父亲罪莫大焉,成了右派分子。
一个玩笑,竟让我父亲终身命运逆转。
记得我读米兰&iddot;昆德拉的《玩笑》,感觉就像读我们自己的故事,只需将里面的人名和地名换成中国特色的就行了。
伊渡:
中国近几十年一次一次的政治运动,造成了极其复杂的官场人格。
有时候,种种官场人格只是变化着呈现形式而已。
王跃文:
我因为曾经混迹官场,熟知上世纪八十年代以来中国官场的况味。
不敢想像父亲当年竟敢那么胆大。
但可以推知,毕竟有那么些年月,中国官场等级并不那么森严。
大概一九五七年以后,上级就是上级,下级就是下级了。
同战争年代讲究的官兵一致、军民一致相比,官场规矩就复杂化了。
现在谁敢同上级开玩笑?上级的威严是不允许冒犯的,而且有的地方越是官大越威严。
所以我曾在小说《西州月》里写道,中国的政治最像政治,中国的官场最像官场。
伊渡:
你见过很平易近人的官员吗?
王跃文:
当然见过,同下级打成一片的官员也是有的。
稍微往大些的地方走,说起县长已没什么了不起,甚至还有些土的印象,因为那是中国比较基层的官员。
但是在县里面,特别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县长非常了不得。
记得我当时刚参加工作没几年,随县长去沿海地区考察,同去的还有十几个区委书记。
那次经历,我感觉官员身上某种神秘的东西真耐人寻味。
我们从火车站出发,离家越来越远,县长就越来越随和。
一路上玩儿扑克、开玩笑,很开心。
我们在上海、江苏、福建转了一圈下来,县长同下属们几乎混成了哥们儿。
直到厦门海滨浴场,县长同我们都光着身子游泳,可谓坦诚相见。
县长还拍着自己的裸胸开玩笑说,我们共产党人,襟怀坦白!
可是考察结束后,我们往回走时,离家越来越近,县长就越来越严肃。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