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些天,对面仍然没有动静。
阳台上却出现了一个男人,不是那个高个子,也不是那个矮个子,凭直觉我断定他才是这阳台的主人‐‐他随随便便地站在阳台上煮方便面,面色很难看,白胳膊白腿的。
他坐在厨房里吃面,不时停下来发一会儿愣。
吃完把碗扔进洗碗池也不刷,洗碗池里已经摞满了脏碗筷。
我眼前突然出现了对面一丝不挂地站在洗碗池前洗桃子的样子。
有一天中午林林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报纸包。
她很拘谨,又竭力装作忘记了从前的不快。
我对她说今天她这条连衣裙特别好看,林林显得高兴起来,打开报纸包说她最近在学剪裁,给我做了一件圆摆衬衫。
我努力做出专注而感激的样子从林林手中接过衬衫,想到有天夜里,对面穿的就是这种圆摆男衬衫。
接着出现在我眼前的便是对面的脸。
我愿意相信这是幻觉,但事实上这不是幻觉。
对面的脸的确出现在那张皱巴巴的报纸上。
我拿起报纸才意识到我已经好几年不看报纸了,我甚至忘记这城市还有这么一张《南门晨报》。
我放下衬衫拿起报纸,在报纸的一个角落印着对面的照片,照片下边有一些文字,文字报导了南门市著名游泳教练、市政协常委的逝世,说是因心脏病猝发于某月某日不幸逝世年仅三十九岁。
下面还有一些赞扬之词,有文字说她不受金钱、名利之诱惑,安心国内甘当无名英雄,并几次放弃出国与在国外读博士的丈夫团聚……
我推算了一下,某月某日正是那天深夜我大放光明的日子。
林林发现我对着报纸出神,问我,你认识这人?
我说我不认识从来没见过。
我的确不曾认识《南门晨报》所介绍的这个对面,更不知她还有这么一大堆眼花缭乱的事业。
我所认识的仅仅是我眼里的那个对面,但我敢说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比我更认识对面了,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对面的真正死因了。
对面死了,阳台上已换上了那个白胳膊白腿的男人。
但我总像有事业未竟:我依旧固执地想着那高个子和矮个子出现的规律。
为此我决定作一次&ldo;微服私访&rdo;,我必须亲临对面的空间去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我找了个帆布工具袋背在肩上,里边装了些改锥、钳子之类,扮作水暖工去造访对面的家。
我来到医学院宿舍区,走到最后一排楼进了对面的单元,为我开门的正是吃面的男人,从国外回来奔丧的丈夫吧?他开了门,一脸沮丧地问我找谁。
我说你是房主吗?他说是的,我说我是水暖工,例行公事检查下水道。
他无可奈何地先把我引进了厨房,便干自己的事去了。
我熟悉地(我想我应该是)走进厨房敲敲这儿弄弄那儿,看看墙看看柜,看看我熟悉的一切。
当我站在洗碗池前拧动水管时,看见墙上有两行用铅笔书写的数字。
字虽特别小,但我凭着感觉还是觉出了它们的存在。
第一行是2、5、7,第二行是4。
我恍然大悟:2、5、7是属于高个子的,那个4属于矮个子。
可对面为什么不把这字记在心里,却写在墙上呢?这或许属于心理学家的研究范围。
我决心用沾了水的手抹掉这些数字,就像要隐匿起对面留在人世的最后的痕迹,隐匿起她的那些不方便,那些&ldo;阴暗面&rdo;;就像我早就知道这面墙上有几个数字,而我的造访就是专为着消灭它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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