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泼,健康,顽强,挺胸仰面……凡是属于“动”
的,那就未免有人摇头了,甚至于称之为“洋气”
。
又因为多年受着侵略,就和这“洋气”
为仇;更进一步,则故意和这“洋气”
反一调:他们活动,我偏静坐;他们讲科学,我偏扶乩;他们穿短衣,我偏着长衫;他们重卫生,我偏吃苍蝇;他们壮健,我偏生病……这才是保存中国固有文化,这才是爱国,这才不是奴隶性。
其实,由我看来,所谓“洋气”
之中,有不少是优点,也是中国人性质中所本有的,但因了历朝的压抑,已经萎缩了下去,现在就连自己也莫名其妙,统统送给洋人了。
这是必须拿它回来——恢复过来的——自然还得加一番慎重的选择。
即使并非中国所固有的罢,只要是优点,我们也应该学习。
即使那老师是我们的仇敌罢,我们也应该向他学习。
我在这里要提出现在大家所不高兴说的日本来,他的会摹仿,少创造,是为中国的许多论者所鄙薄的,但是,只要看看他们的出版物和工业品,早非中国所及,就知道“会摹仿”
决不是劣点,我们正应该学习这“会摹仿”
的。
“会摹仿”
又加以有创造,不是更好么?否则,只不过是一个“恨恨而死”
〔2〕而已。
我在这里还要附加一句像是多余的声明:我相信自己的主张,决不是“受了帝国主义者的指使”
〔3〕,要诱中国人做奴才;而满口爱国,满身国粹,也于实际上的做奴才并无妨碍。
八月七日。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三四年八月二十日《新语林》半月刊第四期,署名孺牛。
〔2〕“恨恨而死”
指空自愤恨不平而不去进行实际的改革工作。
参看《热风·随感录六十二恨恨而死》。
〔3〕“受了帝国主义者的指使”
一九三四年七月二十五日作者在《申报·自由谈》发表了《玩笑只当它玩笑(上)》一文,批判当时某些借口反对欧化句法而攻击白话文的人;八月七日,文公直在同刊发表致作者的公开信,说他主张采用欧化句法是“受了帝国主义者的指使”
。
参看《花边文学·玩笑只当它玩笑(上)》一文的附录。
面子,是我们在谈话里常常听到的,因为好像一听就懂,所以细想的人大约不很多。
但近来从外国人的嘴里,有时也听到这两个音,他们似乎在研究。
他们以为这一件事情,很不容易懂,然而是中国精神的纲领,只要抓住这个,就像二十四年前的拔住了辫子一样,全身都跟着走动了。
相传前清时候,洋人到总理衙门去要求利益,一通威吓,吓得大官们满口答应,但临走时,却被从边门送出去。
不给他走正门,就是他没有面子;他既然没有了面子,自然就是中国有了面子,也就是占了上风了。
这是不是事实,我断不定,但这故事,中外人士中是颇有些人知道的。
因此,我颇疑心他们想专将面子给我们。
但面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不想还好,一想可就觉得胡涂。
它像是很有好几种的,每一种身价,就有一种面子,也就是所谓脸。
这脸有一条界线,如果落到这线的下面去了,即失了面子,也叫作丢脸。
不怕丢脸,便是不要脸。
但倘使做了超出这线以上的事,就有面子,或曰露脸。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若浏览器显示没有新章节了,请尝试点击右上角↗️或右下角↘️的菜单,退出阅读模式即可,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