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几个月有时几乎觉得自己再次置身水月镜中,因为这一切是如此让她心满意足。
圆满得使她惴惴不安,她知道事情的结局,可不知道中间过程,这份未知让她草木皆兵。
她的担忧消散于乾塔轰然倒塌之际,消散于她歪坐在自己的结界中,看塔石纷乱坠落,她那时心内升起的,是厚实密集的踏实感,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原来这一段,是如此收尾。
他此刻蹙眉不语,她心里于是生出些枝枝蔓蔓的细小心疼,几乎想要伸手将他眉间皱起的纹路抚平,和他说:“别担心,你放心。
此事没有你想得那么艰难,即使有,有我在。”
元羡看向皇穆时,皇穆正盯着他,两人目光略一交汇便都收回了。
“主帅怎么看?”
“她既是鹊族之后,势必要请颜渊入朝共议。
但此事又涉竟宁,接下来怎么问,问什么,要看陛下的意思。”
元羡点点头,“我早知当年并非偶遇,却不知,这之中更有秘辛。”
皇穆抬眼看他,元羡脸上不见失望或者惆怅,居然有些恍然大悟。
她想笑,又怕他觉得自己是在嘲笑,只能转过脸看别处。
元羡说完那句话后再没了声音,皇穆也不催他,转脸依旧看窗外风景,白玉石桥的柱头上一只只小玉狮子于绿荫重重间愈见皎洁,那对鸳鸯耀武扬威地从桥洞里游过来游过去,她坐了一会又冷起来,想回内室取件厚衣服。
她坐得有些久,腿麻了,起身迈步之时不由趔趄了一下。
元羡忙伸手扶她,皇穆见他一脸忧心,不由笑了,“殿下,臣只是腿麻了。”
元羡也觉得自己大惊小怪,尴尬地笑笑。
“殿下稍坐坐,臣入内寻件衣服。”
皇穆说着一瘸一拐地向里屋走。
“衣服在哪里?我去给你拿。”
元羡知道她并不是又瘸了,可就是看不得她跛着脚。
“在里屋的榻上。”
皇穆倒没客气,复又坐回去。
元羡熟门熟路转进里屋,一路只觉物是人非。
她屋内的装饰略变了变,窗纱床幔皆换了颜色花纹,案上放着的盆景也由杜鹃换成了一盆小松,松下有一只很小很小的梅花鹿,听见声响,欢快地跃出,见不是皇穆,又退后几步躲在树后怯生生窥探。
他心生怜意,施法在盆内幻化出一只小公鹿。
小公鹿迷茫四顾,看见躲在树后的小鹿,兴奋跃前,小鹿一脸警惕,畏瑟着又向后退了几步。
元羡站着看了会儿,才依依不舍拿起榻上的大衣。
重量和厚度都超出了他的意料。
他当然知道这时节她还觉得冷是有问题的,但也没想到她居然冷到要穿氅衣,这衣服沉甸甸厚实极了,她因为什么又冷成这样?
他拿着衣服出去,皇穆似乎累了,将靠垫条褥在身后堆得层峦叠嶂,歪歪斜斜靠着,见他来了,慢吞吞坐正身子。
元羡将衣服抖了抖,习惯性就要给她披上,行至一半才想起似乎不妥,顿了顿,皇穆似乎没发现他动作上的滞涩,伸手接过了衣服,“有劳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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