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可能也是被打得麻木了,只是抽着鼻子一声不出,但眼里满是对儿子的不舍。
营养不良的妹妹拉着他的衣袖,眼神亮晶晶地问:“哥,你到了那儿,是不是天天都能吃红烧肉了啦?”
他还没回答,母亲已经一把拉过了妹妹,小声埋怨:“别拿脏手碰你哥,那衣服可比你金贵多了。”
那时的他满心只有一个疑惑:什么衣服能比人命还金贵呢?
莫家的日子比他想象中轻松多了,没有漱家人那种穷人乍富后的趾高气扬和尖酸刻薄,他原本以为自己要陪的那个莫家少爷会跟村长家的虎子一样,又肥又壮,霸道蛮横。
但不是,一点也不是。
那个男孩好看得不似真人,用村里婆婆们的说法就是这男娃子俊得跟菩萨座下的仙子一个样喏。
而在跟他说了两三句话,漱竹才明白,皮囊只是这位少爷最普通甚至是最拿不出手的优点了。
他第一次知道有人在说了“不要”
后一定会跟着“谢谢”
,说了“好的”
后永远会跟着“麻烦”
。
那个男孩不是仙子,是优雅守礼的贵公子。
在许多年后,漱竹曾跟着教育学专业的同学去ngo组织做义工,在闲谈时才知道正统英式教育的第一课就是教孩子四个单词:
“yes,please.”
“no,thanks.”
许多年前的子弹在那一颗正中眉心,那晚他苦涩地喝了许多杯酒,在将醉未醉的时候漱竹终于明白,他和莫知义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三岁时接受的教育,他二十三岁时才得以窥见一二。
二十年代表不仅仅是时间,更是鸿沟。
漱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不见掩饰地看过莫知义脸上的每一寸,甚至连他耳垂上那颗小小的红痣也没放过。
“我接受你的道歉,”
他终于满意地挪开了目光,“以后我们是伙伴是朋友是平等的对吗?”
不再是少爷和弱势母家送来的冒牌货,不再是饱含算计的棋子,也不再是不对等的暗恋。
莫知义主动伸出手去拍了拍漱竹的肩膀,他经常对景天裁和希曼做个动作,但还是第一次对漱竹做。
“当然,我们不早就是伙伴了吗?”
这么多年的自卑拧巴与挣扎郁结成的那口梗在胸腔的气唰得一下散开了,漱竹释然地笑笑。
“当然,我们早就是并肩战斗的伙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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