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头发束得很低很松散,披在肩上身前,像是背后椅披里的墨色晕了出来,只将她素白的一张脸孔描绘得清雅又诡谲,像是一副本该束之高阁,无缘得见的古画,被一阵不知由来的风卷落,意外垂在郁青临眼前。
那香气,他终于是分辨出来了,是南燕雪的体香,竟然是一种温暖的,如金秋麦芒一样的香气。
“好看吗?”
南燕雪问。
出乎南燕雪意料,郁青临并没露出什么惊慌失措的表情,也没有羞怯难堪。
他只是静静看着南燕雪,认真点了点头,他点头的时候还在眨眼,像是双份的肯定。
南燕雪想笑话他,但不知道为什么笑不出,可能是因为他太郑重,又太真切。
她自己好看又不能天天照镜子,还是对面坐个美人养眼。
她喜欢的美人最好是清俊漂亮,但别那么脂粉气,她已经捡了一个,却犹豫着该不该享用。
“将军近来,心情好些了?”
郁青临问。
南燕雪想了想,道:“是。”
行军打仗要动脑子,权力倾轧要耍心计,对于南燕雪来说,后者比前者要更累人。
现如今她没资格去争什么要什么,她用自己的军功和前途换了一堆没人要的‘破烂’,当成宝贝千里迢迢带了回来,窝在这间老宅里企图一样样修好他们。
“那就好,旁的缺损虚亏之处,咱们慢慢调养就是。”
郁青临说。
原来在这个小郎中眼里,她也是坏掉的。
梨膏清冻是茶色,盛在勺子里还是冻住的,唇舌一含就化掉了,酸甜爽滑,吃起来很有意思。
郁青临一边慢吞吞地收拾药箱一边说:“吃了清膏占了肚子,安神药就该喝不下了,我给将军烧一丸香吧。”
“烧吧。”
南燕雪答应得很干脆,安神药都停了,一丸香也不会怎么样。
郁青临把药箱搁到脚边,扔在桌上的信又漏了出来,南燕雪顺手拿过来撕开看信,入目便是一声‘阿雪’。
如今,这么叫她的人就只有任纵了,他像是知道这一点,所以每封信的开头都是这样,令南燕雪更加厌恶。
这封信写在燕北的夏天,任纵说营房里的骆驼产崽了。
那骆驼是南燕雪牵回来的,她那时是前军先锋官,探路时遇上了沙暴和这只小骆驼。
小骆驼那时候大概一岁,很小,不像大骆驼那样一蹲下就稳若泰山,南燕雪看得出它也很害怕,带着它躲在一块大石后面,一起熬过这场沙暴。
任纵的字说不上好坏,中规中矩的,看起来像沙地里一块块石头,硬邦邦的,文笔也谈不上,武将写折子够用就行了。
余下的内容再没什么南燕雪感兴趣的,一缕香烟从信纸上方腾了起来,南燕雪把信纸一折,按进香炉里烧掉。
原本阴燃着的香丸顺着纸张腾烧了起来,折着的信纸像蚌壳一样颤抖着打开了。
那火苗晃动着,只照亮了两个字——‘阿雪’。
郁青临想要避开视线时信已经烧完了,他心里忽然冒出一点点的莫名其妙的愤怒,随后他才意识到,这好像是嫉妒。
郁青临很少有嫉妒这种情绪,所以挺陌生的。
嫉妒原来跟愤怒这样相似,甚至更尖锐更复杂,充斥着渴望。
郁青临没有走,挽着衣袖用香箸将余烬从香丸上拨开,鼓起勇气轻声问:“将军要回信吗?我可以伺候您磨墨。”
南燕雪其实能猜到这小郎中心思,他同沈元嘉不一样,大概没想借南燕雪的势得到什么,只是想有一个安稳的地方,眼下这般做个郎中兼夫子最是稳妥,若是侍奉到床榻上,哪天弄得她不高兴了,被扫地出门岂不失算?
“磨墨?”
南燕雪忍不住笑,道:“你磨得好吗?”
郁青临有点没听懂,如实道:“如果将军是求快,来回直推很快就出墨了。
转圈磨会慢一些,但墨汁细腻,渗纸更深,落笔时也会觉得墨汁更好控制。”
南燕雪轻笑了一声,只是一个轻哼,但莫名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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