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情若无其事,“你该不会真觉得自己能瞒天过海吧?”
猝不及防被他冷静地嘲讽,谈笑挫败感加重,语气委屈:“亏我还把这个当少女的小秘密呢。”
她很快听见谈情低笑的声音,沉稳又温和:“以后有秘密,也可以继续跟我说。”
“我不,每次都是我跟你讲,可你从来不跟我分享。”
谈笑果断拒绝了,颇有青春期的叛逆风采。
“还不到时候。”
谈情说,“等你高考结束,我可能会告诉你一些。”
“那还要等好久呢……不过我很愿意等你啦。”
两人又闲扯了几句,通话结束。
谈笑收起手机,回到监护病房。
见证父亲化疗的痛苦需要心理承受能力,通常她不被允许进来打扰,大人们怕她分心学业。
不过谈睿升常常想见女儿,他怕突然某天就见面困难,何况早点教会孩子正视死亡是他作为父亲的责任。
他正在跟律师讨论遗嘱相关事宜,虽然目前化疗情况还不错,但名下资产巨多,需要早点着手安排。
见谈笑进来,他抬头问:“去跟谈情打电话了?”
谈笑点头。
长久以来,她都是悄悄与哥哥联系,误以为自己隐瞒得很好,直到前不久与父亲聊天时,谈睿升干脆地表示早就发现了。
谈笑第一次知道谈情的存在,是在七八岁的时候。
她经常会翻父亲的老相册,很多人的照片背面对应着电话号码,其中有个五官俊俏的男孩,每次出现都是被父亲抱着,谈笑从记事起就对他的身份很感兴趣。
终于到了上小学的年纪,母亲给她买了手机,她就找机会拨通了男孩照片背后的号码。
那时她换了几颗牙,说话含含糊糊,但对方还是耐心听懂了,一点都不排斥她这个陌生孩子。
谈笑后来才知道,那电话是父亲前妻的号码,女人去世后,卡就一直被谈情留着用。
她与未曾谋面的哥哥通过电话产生了联系,等上初中,她才鼓起勇气去见已经是大明星的谈情一面,当然这事也是瞒着父母。
毕竟从未有人主动告知她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兄长,所以谈笑就觉得,应当遵守大人们的意愿,默默守护这个秘密。
“爸,你别给我留太多东西,我长大以后完全不懂管理啊,还是让妈来吧。”
谈笑坐一旁听了半天父亲和律师谈话,“但是,你什么都不给哥哥吗?”
提起谈情,谈睿升总是面色犹豫,脸上松弛的皮肤会因欲言又止而轻微抖动。
尴尬之余,他也多少流露出对谈情的牵挂,但因久未谋面,这点不值一提的怀念很快就消散了。
“我对他啊……”
谈睿升张开干裂发白的嘴唇,他现在说话常常颤音,厚重的音色听起来总是带有一种并非他本意的伤感。
沉默很久,他才继续说:“我对他也帮不上什么。”
无论物质还是情感,谈睿升知道自己都没有能再给予谈情的了,时隔这么多年才象征性地弥补,完全多此一举,想必只会平添麻烦,招人反感。
谈睿升凝视面前一摞纸,喃喃自语:“写封信吧。”
“你现在拿不稳笔,我帮你?”
谈笑问。
谈睿升摇头,“我慢慢写,写不完就算;如果写完了,能不能给出去还是一回事儿。”
“嗯。”
谈笑递给他一支崭新的中性笔,可以写很久。
今天暂时弄完遗嘱的材料后,谈睿升才提起笔。
与其说是写信,实际更像是他借个机会清扫心里淤积多年的负面情绪,愤怒、羞耻、失望、歉疚……那天的事无论过去多久他都记忆犹新,可能要等躺进棺材里时才能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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