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第32章
梅雨时节,庭院落了一地残花枯叶。
宋远杳睡得不安稳,梦到了乘雪,可醒来后,又忘记梦到了什么,只记得胸口闷闷,萦绕在心底。
直到青纱床幔外有窸窣声音,断断续续。
宋远杳惊醒过来,蹙眉在想,谁来吵她。
她披上外衫,赤足穿上绸缎云鞋,掀起床幔,心里烦躁绕过山水屏风,却见是位年轻貌美瘦小的婢女,端着铜盆和帕子。
乘书的到来,令原本宽敞的马车车厢,霎时变得拥挤逼仄起来。
宋远杳心下一紧,微湿的眼眶又平添了几分水意。
柔荑抻着巾帕已经触碰到了眼睑,她忽然又想起,左眼角下有韩嬷嬷这几日早起时必为她点上的黑痣。
那是她在这外貌上,唯一与宋杳桢的区别。
小心避开那处,轻柔点拭泪痕,收起巾帕后,方才发现坐在她对面的乘书,似乎一直都在看她。
可宋远杳却一点不敢回视。
不过,以上种种,皆是从坊间巷陌随便着人打探,都能知晓之事。
眼下再次见面,乘书却突然在“大人”
这个称呼上大做文章,话里话外藏了几分试探和揶揄,宋远杳实在难以拿捏。
“大人自己也说,从前无人如此称呼,”
这马车出发的片刻工夫,她灵光一现,口中之辞倒也变得坦然清晰了许多:
“本公主与大人日后为夫妇,让本公主做这第一个称‘大人’之人,倒也符合你我的身份,不是吗?”
不仅是第一个,可能也是唯一一个。
毕竟乘书现已贵为漠北的赫弥舒王子,到了漠北,左右皆会以“王子”
称之。
说完,宋远杳装作要咳嗽,以帕掩口,却悄悄看向了对面的乘书。
这个穿着雪青色坦领长袍的男人,似乎唇角动了动,像是在对她这番话报以微笑回应。
但须臾,笑意又似消退,不免让她怀疑他是否真的笑过。
“公主巧思,”
男人的话也依旧淡淡,“微臣自愧不如。”
这一下,他似乎又回到了最初那谦恭的样子了。
宋远杳正要松气,乘书紧接着的话,又霎时令她心弦紧绷:
“与公主相识至今,微臣对公主的脾性,也略识一二。
每每与公主相见,公主皆是坦然,可那日,为何非要隔那一层围屏?”
“不过是偶感微恙,”
宋远杳悄悄掐着手心,迅速思索着应对,“怕给大人过了病气。”
“那既然病了,又为何不卧于榻上,却非要站在那围屏之后,与微臣只隔了咫尺的距离?”
乘书却穷追不舍。
她紧绷的心弦快要断了,仍旧是不敢回视。
乘书对宋杳桢情根深种,他这般关切,她此时最应该做的,便是一面娇泣着“因为实在舍不得与大人你远离”
,一面扑到面前男人的怀里。
是不是他也想她这么做?话本里情到浓时的爱侣,似乎都会这么做。
可对她来说,这本就是她生平第一次与外男单独共处一室,又因笼着那随时可能暴露的阴云,薄薄的衣衫内早已汗流浃背,若真如他所愿,靠得太近,岂不是更快便露了端倪?
“公主是害怕微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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