骂镇北大将军的百姓有许多,他们将家破人亡怪罪在父兄身上,恨不得撕了她,可寻常百姓也只能恨恨罢了。
他们至多在她流放途中,隔着笼,隔着黑布,对她吐一口唾沫。
前尘往事,想起来都叫人不甘心。
岑听南看着满屋名贵陈设,低低叹了回气——她不愧是爹爹的女儿,武将的书屋尽是摆设,她这空空的大脑也比摆设强不去哪里。
前世的她对京中权势丶格局,后宅派别一类的事情一概不知。
镇日只知扮了男装上街闲逛,除了不祸害良家姑娘,简直比一般的纨絝子弟还要纨絝。
琉璃在屋外叩响了门,小声道:「姑娘,已经二更天了,你还没寻到你要的东西吗?不若我们明日再来?」
「罢了,先回去歇着吧。
」倚着书房那张梨花木的桌子,岑听南放下手中书卷。
父兄的冤屈要查,如今能力却实在有限,她需要更多的视野,助她看清这上京局势,也看清谁才是背后搅弄风云之人。
书房被她翻得一团乱遭,岑听南离去的脚步缓了缓。
还是替父亲收拾一番吧。
从前的她就是太只顾着自己了,如今重活一世,倒注意到许多从前未在意过的事。
臂如摆着经史子集的书格都留了印,可见父亲从未翻阅过;兵书阵法的书格却是常常查看的,还有摆放话本子的书格整洁如新,一瞧便知是母亲常来。
梨花木的书桌上大喇喇摆着十几封拆开的书信。
岑听南好奇拿起,只见信封上的笔触锋利又张狂,上书「镇北大将军亲启,天启四年二月十六日,顾子言书。
」
顾子言……岑听南脑中一个激灵。
——今岁的二月十六日,不就是那位左相登门求亲,结果被她恶狠狠奚落一番的日子吗。
被磨磋得太狠,她都险些忘了自己也曾这样骄傲过。
骄
傲到,连宰辅大人求娶,都能被她拒之门外。
信的内容不多,寥寥八字而已。
「佳人虽拒,余志不改。
」
遥遥想起往事,岑听南心如擂鼓。
那日左相大人才跨进了院门,早得了信的她便叫人将大门关起,隔了影壁居高临下地同左相大人讲:「我知道左相大人定是很好的。
您位高权重,听闻长得也不错,可如今已经二十又六,我才刚刚及笄,所以——」
「所以——什么?」左相还学她,拉长了嗓,温声回问。
岑听南低声轻骂,这几年来,左相喜好娇软小美人的名声早已传遍上京。
寻常男子提起都道他这是名相风流,她才不这么认为!
说白了不就是好色,如今竟还敢将主意打到了她头上。
不就是看重这幅皮囊?
可为着自己的幸福,岑听南拼着恶语伤人也直说了:「所以——你我二人并不相称,你在他们眼中是顶好的人选,但在我眼中,不过只是糟老头子一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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