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可惜,傅掌秋看不到今日了。
这天底下,真正知道她六年前那一场阴私往事的人,已经只剩下杜微生一个。
她与外邦使臣宴饮到半夜,才终于回到勤政殿。
辇车上暂且小睡了一会儿,下车时脚步都有些踉跄,却被来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她抬起眼皮,便笑了:“出来做什么?你还未将养好吧。
”
杜微生却只是淡笑。
刚刚从殿内走出来的他,身上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素色长衣,迎风飘飘然,愈发显出他这几日养伤养得身子瘦了。
他的身后便是连绵的白玉阶与巍峨的大殿,允元望了一会儿,含笑登上。
*
入了内殿,允元仍是让杜微生坐下好好休息,自己去沐浴了。
她今日饮了些酒,沐浴的时间也格外长了一些,像是引来杜微生担忧,还看见他在帘外徘徊的影子。
她笑,这人就是不肯出声叫她。
杜微生将醒酒汤也备好了,还有几碟精致的小食,一一色泽可喜地摆在灯烛下。
允元揽着衣衫走出来,随意地吃了一些,杜微生从她后头抱住了她,递上来一个卷轴。
她一怔,接过,打开了,却是她早已见过的那一幅白鹭图。
上回见时,原是一只形单影只的白鹭,立在模糊的重重人影之间,彷徨四顾。
但这却是一幅新的,四周的人影用重笔改成了山水,白鹭茕茕地立在芦荻飘荡的水岸边,流水蜿蜒向远方的群山。
白鹭的翅膀也微微张开,长长的颈子伸向天空,仿佛振翅欲飞似的。
它所望之处,秋空澄澈无云,一行鸟群正正飞过。
画旁题着一行字:“翰林院供奉杜,恭颂圣寿。
千秋万世,天命所归。
”
允元静静地,重又慢慢将画轴卷起。
杜微生低着头,下巴压在她的发上,声音也就震动着她的脊背:“不喜欢?”
允元哑声:“喜欢。
”
只是,谁是那一只白鹭,谁又是那鸟群中等待着它的同类?
杜微生笑起来,“让陛下高兴是真的很难。
”
允元回转身,将那画轴不轻不重地拍在他胸口,“杜供奉这题款,再过数月就要换了。
”
杜微生吃痛地嘶了一声,放下画轴,笑,“臣甘为陛下牛马走。
”
说得那么轻松。
允元将赤足踩在了他的脚上,又踮起脚去看他的眼睛,猜度他这话有多少真诚在。
他任由她胡闹,只伸出手臂虚虚地圈住她,怕她摔了。
“你既然这么聪明,”允元想了想,“那你此刻便猜猜看,朕心中在想什么?”
他却笑得更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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