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一刻,曲江池边的烟火放了出来。
是“轰隆”地一声巨响,好像震得案上杯盘全都跳了一跳。
俄而半空里光华大盛,在人们还来不及抬头的一刹那已经亮如白昼,抬起头时便见那漫天光焰如彩练飞动,几乎将那一轮圆月都要遮蔽。
允元似有些慌乱地站起身来,动作间还险险带倒了琉璃盏。
想必是那烟火震得她双耳酸疼,鼻尖发涩,连心跳都猛烈无章法,但是很快,几乎都来不及反应,那烟花就归于烬灭,尘埃哗啦啦地如雨点降落,刹那之间,天地黑暗——
一双唇忽然吻上了她。
她呆住,俄而,就听见了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咚,咚咚。
他在过去从来不曾吻过她的唇,因为她不容许。
可是今夜,也许是今夜他太彷徨,抑或是喝了太多的酒,他原本一直安分地坐在一个很容易找到的地方等待着皇帝的传唤,然而当徐赏鹤真的来找他,他又不愿意了。
他回了一趟画院,换了一身青衣,戴上了她送他的碧玉簪,腰间是白玉挂着刀笔的衣带,他知道允元喜欢他文质彬彬又隐隐诱惑着她的模样——可是行礼,斟酒,到烟火绽放,也就是这么一刹那而已,他甚至不确定她有没有看清他穿戴了什么。
也不过是半年,取悦她却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他听见允元的声音也带上了惶惑——“你……你喝酒了,杜微生?”
在他的唇齿之间,她唤他的姓名,不是杜学士,也不是杜子朔,而只是他最朴素的那个姓名。
她像是被他逼到了什么绝境,亦可能是染上了他的酒气,连双颊都泛了红,他捧起来,看见她的眸光如夜色。
于是他再度吻了下去。
*
如果能放纵自己,哪怕只是一个刹那,一切会不会有不同?
允元一直不能明白,杜微生为什么看起来那么痛苦。
她将自己的不明白归结为一种侥幸,侥幸于自己确实还不曾真的沉迷于他。
他只不过是她所宠爱过的众多的男人,之一,罢了。
可是在烟火消散,空气中满是碎裂的尘埃的这一个刹那,她觉得有些疼痛,是她不能理解的疼痛。
她闭着眼,双手下意识地丶痉挛地攥紧了他的衣衽。
他立刻握住了她的手。
杜微生的手滚烫。
烫得她很想抽离,像是害怕自己会被他烧成灰烬。
她猛然地睁开了眼睛,就在理智终于回笼的一瞬,她“啪”地扇了他一个耳光,后退数步。
赵光寿的声音嘈杂地响起,还有人离席惊叫,有人温言劝慰,有人四处奔走,有人探头探脑……一切都像一场早已排演万全的戏,只等着她这一个巴掌扇落,所有的角色就全都活了过来。
赶上前来的侍卫直接对杜微生踢了一脚,踢得他整个人蜷缩着跪倒在地,侍卫将长戟对准了他压住他,而他发上的那一支碧玉簪也就掉落在地,碎成了两截。
他没有再看她,而只是顺从又痛苦地俯伏着。
允元迷茫地看着这一切发生。
杜微生……他是故意的。
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他宁可出洋相,犯大不敬,也不愿意接受她的指婚。
从今夜以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了杜微生到底是什么人。
她就连粉饰太平都不能够了。
然而另一面的自己,却又在不谙世事地雀跃着,雀跃着,雀跃到心脏都发痛的地步。
他也许……是爱她的。
十六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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