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的声音最初有些颤抖，这对他来说是个巨大的时刻，一切已经发酵了太长的时间，整整九年，今天，他要亲手把裹尸袋的拉链拉上，把棺材板的钉子钉上，让尘归尘土归土。
很快他就恢复了平静，变得自如起来，他的声线变得松弛，语气变得舒缓，就像真的只是在和一个老同学聊天。
&ldo;最近这两三个月？你是说，从知道我重新调查文秀娟开始吗？&rdo;柳絮问。
马德绕着房间走了半圈，站到对着黄浦江的大窗前。
&ldo;是的，从那时候开始。
&rdo;他回答。
&ldo;还记得那天王唯给我打了电话，我才知道你根本没有放弃，还有一个警察在帮你。
我特别害怕。
我站在这里，看着太阳慢慢落下去，整个世界安静下来，黑夜流淌在灯火与星光之间。
一直到凌晨，我感觉到背后的废墟、沉默的雕像把我和面前的世界连接在一起。
一下子，我就想通了。
我在怕什么呢，在文秀娟已经死去九年的今天？&rdo;
马德踱回到柳絮的面前，在椅子上坐下，翘起一只脚。
&ldo;既然九年前就已经开始，只有一路走下去，直到终点。
今天，我和你都站到了终点，我想问你，后悔吗？&rdo;
马德却没有等柳絮的回答，而是略略侧过头，对着另一个方向说：&ldo;老费，怎么你就想一直躲着了，有意义吗？&rdo;
费志刚从一扇门后走出来，远远地站着，一句话都没有说，看着柳絮，脸上神情复杂。
柳絮有十天没有见到自己的丈夫。
她还记得费志刚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那是十一月二十五日的清晨，他说&ldo;我去上班了&rdo;，几小时后，她在精神病院门诊大厅见了他最后一面。
此时此地，两人重逢。
&ldo;你在尸池里把我捞上来，为的就是今天么？&rdo;柳絮说，&ldo;我真希望我们从来不曾认得。
费志刚，你很恶心。
&rdo;
费志刚怔怔地看着她，竟淌下眼泪。
柳絮却把视线从他脸上挪开，瞧着马德，问：&ldo;所以，文秀娟是你们两个害死的，再加上战雯雯？那么郭慨呢？&rdo;
&ldo;不是我们两个，也不是我们三个，柳絮，你还不明白吗？不过没关系，我们是老同学了，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也不愿意，所以至少我会让你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
&rdo;
&ldo;不用说得这么好听，马德。
你只是需要我来做听众，对吗？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会减轻一点你的负疚感，还是会增加一点你的满足感？&rdo;
&ldo;你真是让我有点儿吃惊了，老同学。
&rdo;马德看了费志刚一眼，说：&ldo;老费，你见过你老婆这么犀利的样子吗？&rdo;
费志刚没有回答。
&ldo;看来今天我们不会很快结束，老费，要不你去弄点咖啡吧，我有一袋蓝山扔在厨房的，还有咖啡机也在那儿。
&rdo;
费志刚叹息一声，扭头离开了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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