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吵妻子,在旁边守了五个小时,直到有个医生过来,告诉他什么时候能醒过来说不准。
那时他才知道一个名词‐‐植物人。
他咆哮着把医生逼在墙角,告诉他必须让妻子醒过来,然后被武警架出去。
他呆呆在医院门口坐了很久,又躺倒在马路上,盯着老天爷看,发誓一定要让这个女人醒过来。
把包惜娣接回上海,他就想尽办法托关系,送掉了传家的二十几块袁大头,转到了强生公司,成了上海最早的一批出租车驾驶员,这样收入可以高一些。
那之后,不管碰到什么事情,他都再没和人打过架。
刘文问过,他说,打不起架了,不敢受伤。
刘文想,包惜娣没嫁错人。
可惜了。
看着包惜娣吃过晚餐,文红军啃着梨出车去了。
他当出租车司机多挣些钱是为了妻子,每天回来两次少挣些钱也是为了妻子,对于两个女儿来说,却很容易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这种多余感没法说给别人听,别人理解不了,只好自己去承受,去消化。
医生说植物人在家里那么多年,还能是这样的状态,特别不容易,多数情况下,在家护理过不了五年的。
但要让她醒过来,就只能指望奇迹了。
文红军说不是常常看到新闻,说国外哪里有个十几二十年的植物人醒过来了,医生手一摊,说对啊,那是奇迹。
文红军笑,一百年发生一回的那叫奇迹,植物人醒过来,那是有可能的。
文秀琳把梨洗干净了,递给妹妹,说你吃吧,我知道文叔应该就给了三个梨。
文秀娟摇摇头。
文秀琳又把梨一切为二,说那我们一人一半吧。
文秀娟还是摇头。
文秀琳生气了,说你不吃我也不吃,要么把梨扔掉算了。
文秀娟看着姐姐模样,笑起来,说扔掉可对不起文叔,那我就帮姐姐吃掉半个好了。
吃完梨,文秀娟在方桌前面自习,目不斜视。
文秀琳把书拿起放下几次,终于问道:&ldo;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rdo;
&ldo;什么?&rdo;文秀娟说,&ldo;没有啊。
&rdo;
&ldo;小时候的事。
&rdo;
&ldo;没。
&rdo;文秀娟抬起头朝文秀琳笑了笑。
文秀琳看着妹妹的笑容,这笑容又纯又甜。
老街上人人看了都喜欢,但她知道,妹妹的心思不是一眼就能看透的。
她心里苦,不肯讲。
但这苦,怨谁呢?怨自己吗?文秀琳觉得自己终究是没有做错什么,但对妹妹,她有一份责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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