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落下去了,空气里有了凉意。
诸航看着那角还在天光里的院墙,一棵青松成了黑色的剪影。
长长的岁月,就这么又撕去了一页。
这生活有如风烛残年,天亮时睁开眼睛,然后慢慢静待天黑。
仰起头,她的天空是四方的。
唐嫂甚至在走廊上给她搬了把躺椅,阳光不错的时候,让她晒太阳。
她就差一幅老花镜,一个毛线球,一只卧在脚下的老猫。
不能看电视,不能看书,不能喝凉水,不能吃冷菜,不能吹风,不能淋雨,不能出门……从医院到这军区大院,其实就是从一个监到另一个监。
唐嫂和吕姨是那牢头狱霸。
悲催的人生何时是个尽头呀!
二十多年没干这样的事了,她又掰着指头数日子,如儿时盼着过节去外婆家做客。
外婆家在市里,她家是个小镇。
市里的游乐场和动物园,那是孩子最留恋的地方。
还有十二天,就是所谓的&ldo;满月&rdo;,听说那是她的赦免日。
院中也没人来串门,从院中看见路过的其他住户的保姆们,一个个都是腰板挺得笔直,目不斜视地向前走,似乎都藏着重大的机密,一停下,就会被人窃听。
唐嫂和吕姨也很有职业道德,不论人家长短,交流的都是做饭心得、护理孩子。
唐嫂手巧,正在为小帆帆做棉鞋,鞋头上绣着个老虎头。
小帆帆和她一样,不太适应环境。
现在除了睡觉,醒着就是哭个不停。
那音量一点都不藏jian,有多少力气就使多少力气,小脑门上密密的汗,小手还在空中挥动着。
唐嫂怎么哄都不行,一次急得对诸航叫道:&ldo;夫人,你不能只看着,你也该抱抱孩子。
他听不到妈声音,没有安全感。
&rdo;
说完,把小帆帆朝她怀里一塞。
她双臂僵直,肌肉绷紧,一动也不敢动。
小帆帆哇哇大哭,她惊恐地瞪大眼,无措地哼哼着:&ldo;帆帆好,帆帆帅,不哭,不哭!
&rdo;
奇迹出现,小帆帆小嘴叭啦一下,哭声渐弱,最后似乎还叹了口气,往她怀中蹭了蹭。
她面容都扭曲了,一半是因为羞窘。
&ldo;我说了吧,帆帆就是在找妈妈,现在,他是饿了。
&rdo;唐嫂洋洋得意,把一个灌满奶粉的奶瓶塞到帆帆嘴里。
吃饱的帆帆依在她的心口睡熟了,小手还勾着她的一个指头。
从这天起,她不得不多出一项工作,早晨起床后,要去婴儿室陪着小帆帆。
他不一定要她抱,只是醒来时,必须听到她的声音。
婴儿室隔壁是客厅,再过去就是主卧室。
主卧室和沐佳汐的画室,并不是禁地。
吕姨每天打扫,都会把每个房间的窗和门打开着,里面的布置,人站在院中一览无遗。
可能唐嫂与吕姨以为她是忌讳里面有佳汐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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