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
同春打断管事,叫他快看。
银山雪浪也似的队伍,排山倒海地涌了过来,送过一片震天动地的哭声。
道边跪迎的百官们放声大哭,加入浩大的哀悼中。
白花花的人群,簇拥着黄幔软金帘、骑着紫貂大座褥的灵舆,后面便是巨大的大行皇帝的梓宫,用朱红锦袱严密遮盖着,象缓缓移动的红楼。
梓宫前有青布衣裳的童子二三十人,哀哀痛哭;梓宫后面是乘马执绋、白衣孝帽、哭声不停的诸王、贝勒、贝子、公和满、汉大臣。
梓宫后面还有一个较小的灵舆,随着一个较小的棺柩,用紫花缎袱遮盖着。
“后面那棺材是谁?同春奇怪地问。
“哟,你还不知道哇?那是小董鄂妃,皇上驾崩,她跟着就从死了。
朝廷赐号贞妃。
她是董皇后的妹妹呀!
……”
“那,那些青衣童子……可是殉葬的?““这可不清楚……他们既能穿黑,大约是养在太后宫中的王贝勒子弟吧!
哦,你看,皇太后!
六十四名宫监,抬着一副素幔步辇过来了,由白衣袍、白首帕的宫女们簇拥着。
在周围素白之中,皇太后穿一身黑缎丧服,非常醒目,她容色惨白,目光凝滞,没有任何表情,象一尊高贵而孤寂的石像。
后面还有五辆素车,六七辆青幔车,那显然是后宫的皇后妃嫔和阿哥们了。
公主、福晋、命妇们的车轿洪流般涌过来后,哭声变得尖厉而嘈杂,填满了北池子整整一条街。
道边百官哪敢仰视,还不如楼上偷看的两名下人来得自由。
由于职务上的关系,管家对京师这些宗亲贵族知道得一清二楚,絮絮叨叨地向同春卖弄着:“……瞧见那辆顶上有翟鸟的车吗?那是建宁长公主,就是下嫁平西王之子吴额驸的那位公主,大行皇帝的亲妹子……街东边那辆车瞧见了吗?那是承泽亲王福晋的,论起来,还是大行皇帝的亲嫂子呢……瞧这边这副舆,上面带八宝莲盖的,喏,就在眼皮底下,是安王福晋的……哎呀!
你干什么?你疯啦!
管家惊呼着,拦腰抱住了面带疯狂、要动手开窗的同春,用力一绊,同春跌坐在楼板上:“你不想要脑袋,我还要活呢!
同春愣了愣,蓦地跃起,再凑到玻璃小窗边。
没有错,是她,就是她!
随侍着那辆八宝莲盖舆的素衣丫头,就是梦姑!
千辛万苦,千回百转,千寻万觅,终于见到了一面!
他想喊不敢喊,想开窗又不准开,难道就眼看着她又一次消失在茫茫人海?……他的心跳得怦怦乱响,起身就要下楼。
管家一把扯住:“到哪里去?你不知道闯禁要杀头?同春站住,牙齿咬得格格响。
管家缓和了口气:“你见到什么人啦?这么风风火火的,不怕出乱子?同春简直不用现编,话已出口:“我妹子跟我失散五、六年了,刚才见她在那八宝莲盖舆旁边走着!”
“那她是在安王府当差了。
你去安王府打听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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