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柳惜瑶又带着秀兰来到慈恩堂。
柳惜瑶穿得还是那件青绿色衣裙,外搭藕色短袄,未施粉黛,只用了羊脂膏和那花露。
她所穿并不算暖和,又是在华州的清晨,这一小段路走完,鼻头都已冻得通红,王伯看到她,赶忙将她招呼进屋,倒了热茶让她暖手,随后又让人来一碟点心。
“这清早如此寒凉,柳娘子怎地亲自跑来一趟?”
王伯从前待柳惜瑶已算和善,今日在这和善中,明显又多了些其他情绪。
柳惜瑶目光落在这碟点心上。
这是昨日供奉于佛像前的贡品,从前老夫人在时,从不叫它们白白浪费,供奉一日便会撤下,她老人家吃上一块,剩下的便会让人送去府内各院来分食,此为与佛结缘。
那时柳惜瑶时常来慈恩堂陪老夫人礼佛,老夫人总是会笑着给她手中塞上一块,还会说她这般纯善的姑娘,佛祖定会庇护她。
可自她老人家离开之后,她便再也没有机会吃到这些点心。
柳惜瑶鼻根微酸,有对老夫人的想念,也有对她如今处境的感慨。
她不过只是在昨日同宋濯见过一面,这碟点心便又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只用了一块,味道与记忆里没有差别,却是在咽下时多了丝酸涩。
王伯在得知她今晨前来,是因昨日借那木桶之事,便“哎呦”
一声,连连摆手,“就是个木桶,哪里值顾你大冬天的自己跑来一趟。”
柳惜瑶却是朝他笑道:“王伯待我这般关照,我必得亲自来一趟,心中才安。”
王伯是知道她性子的,这些年来不论借书还是还书,她必得亲自到,王伯正感叹这孩子乖巧懂事,便听她又道,“昨日来取泥浆时我本就想来的,实在因那棋谱太过晦涩,我一时陷入其中,抽不开思绪。”
王伯顺口接了一句,“的确,能入公子眼中的棋谱,自没有那般容易。”
柳惜瑶忽然欲言又止,“也不知……公子平日里这个时辰可是繁忙?”
未与宋濯禀报前,王伯不会轻易透露他日常习惯,便只问道:“柳娘子是有何事吗?”
柳惜瑶故意将视线落在秀兰手中的木盒上,为难地扣着衣袖,“是、是棋谱……”
若是个寻常小娘子这样说,王伯便该往别处去想了,可眼前之人是柳惜瑶,他是看着她从个乖巧可人的小姑娘,长大如今这般大的,如此老实巴交的孩子,怎会动那些歪脑子。
王伯只下意识以为,是那棋谱太过晦涩难通,小姑娘只借出半日便要归还,碍于面子不好意思开口,便主动提议道:“若不然,我代娘子将这棋谱还回去?”
却听柳惜瑶语气认真道:“王伯,我不是来还书的,想要破解死局,必要平心静气,反复参悟,这才不过短短一日,我哪里舍得……”
她说着,又不好意思地压了些声音,“我是……是许久未曾下棋,有几个地方怕混淆了,想、想请教一下表兄,就是不知……可算叨扰?”
王伯思忖了片刻,最后缓缓起身道:“那柳娘子先在此等候,待我问过二公子的意思再来与你回话。”
一出正堂,王伯将院里小厮叫到身前,一面朝堂后的塔楼去,一面压声问他,“我见柳娘子近日衣着与从前不同,身边也多了个面生的婢女,你可知是出了何事?”
王伯自老夫人走后,便待在慈恩堂,鲜少去问内院的事,但他不问,不代表这慈恩堂内无人知晓。
这小厮便是个消息灵通的,只是知道王伯不喜为这些烦心,与人闲谈时多会背着他,如今被他询问,自是会与他说的,“县主前几日给柳娘子赐了婚事,是那从八品的贺录事,只是眼瞅着就到了婚期,那贺录事突然病逝,这婚事就耽搁下来了。”
王伯闻言,脚步微顿,“可又许了新的婚事否?”
荣喜院那位的脾性,他从前便知道,是个一旦下定主意,九头牛也拉不回的性子,这桩婚事摆明就是为了磋磨这孩子,如今她心思落空,定不会就此罢休。
那小厮摇头,“尚未听说。”
王伯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明白过来,那孩子为何要寻上二公子了,若二公子肯开口替她说几句话,倒真有可能将县主说动。
可他又忽然意识到,若柳惜瑶当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岂不是这几日桩桩件件,都是她有意为之?
如此想来,王伯又觉心头不愉。
不到一炷香的工夫,王伯便笑着回来了,宋濯愿意见她。
王伯再次将她引到塔楼下,看着柳惜瑶随仆役上楼的背影,神情颇有些复杂,可终究也轮不到他去多嘴,他叹了口气,便去那一旁的耳房休息。
柳惜瑶一边吐着气,一边被秀兰推上了塔楼,待她推门而入,再一次来到屏风前,似乎已是不如昨日慌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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