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得了大牯子病。
发病时仗着年轻身体好,想扛几天就过去了,没想到越来越狠了。
可是不扛着又能怎样,小月妈妈生病,扯的饥荒还没还上,死了,办丧事没钱,借都没处借,只好拆了一间瓦房卖了,把小月妈妈安葬了。
这年头,大家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手头没几个闲钱,如今当家男人不行,先前的账又冇还,想借钱你更没人敢借了。
爹先是脚肿,后来是肚子肿,到后来身子肿的像个水球,似乎按按就会破。
在床上哼哼唧唧三个月,还是走了。
爹留给自己的,除了一间半瓦房,就手中的这个账本,三百八十九块五角。
这是一个“国家人”
两年的收入。
当年为了给妈妈治病,爹挨家挨户去借,几乎把这个村都借遍了,还是爹的人缘好,讲信用,大家也可怜他家里这个会做人的媳妇,这家二十,那家五块。
只有村头最有钱的张屠户家没有借到,爹借钱回来,还愤愤地说:“没有你张屠户,我家难道年年吃带毛的猪不成?”
小月家的确没吃带毛的猪,因为根本就没有吃过猪肉,小月已经忘了猪肉到底是是么味了。
罗店的规矩,人死账不烂。
这笔账,就留给了小月、小艺了。
自己的嚼谷都不知在哪儿,拿什么去还账?但这笔账总是要着落在儿女的头上的。
爹躺在床上,自知不行了,反复叨叨的就是几句话:“妮子呀,爹走了,这个家就靠你了。
弟弟还小,千万莫要送人,给你爹留一条根!
不然,清明节连个上坟的人都没有,你爹、你娘,那都成了孤魂野鬼了!”
当爹的也知道,一个转年才十岁的女儿,怎么能够养活一个五岁的弟弟?可是他二叔耳朵根软,听媳妇的,他二婶是容不得这两个侄儿的,不靠小月又能靠谁去?
小月怕,怕今天,更怕明天。
怕明天,明天还是来了。
天蒙蒙亮,队长罗占新在门前场子吹响平时上工的口哨。
过了一会,三三两两有人来了。
二婶还是有些怕人谈讲,一来就进了厨房。
二叔这时也挑了一担水进来了,他把水倒在缸里。
“占新大叔,这厨房的东西不够,只剩下二斤杂合面了。”
二婶喊道。
“罗顺,你去田里掐几把苋菜,多加几瓢水,对付过去得了。”
队长对二叔说。
村上老了人,全村上下来丧家,帮忙是帮忙,丧家还是得管吃喝的。
所以等到一锅熬开了,老的小的一人拿着一个碗,都凑到灶台边。
很快,坐着的,蹲着的,都“呼哧呼哧”
喝着这苋菜杂合面羹。
拖拉机“突突突”
冒着黑烟开到门口,开车的青年喊:“让开,让开,莫压着脚!”
蹲在门口的纷纷避让。
“建国,你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一口!”
队长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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