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
我看着那张绿绮琴道:“这等男子用过的琴,我才不要。”
“原来是这个缘故。”
卫恒脸色仍是不大好看,“看来是卫某太过粗心,不知夫人的好恶,便贸然送琴,难怪被夫人嫌弃。”
他这话我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忽然瞥见琴架上立着另一张琴,不由脱口问道:“那张琴可是蔡庸先生所制的焦尾?”
卫恒示意尹平把绿绮收走,换了那张焦尾琴放在琴案上。
“这张琴我昨日刚命人寻到,因流落民间,不少地方皆有坏损,打算明日请斫琴师修补好后,再送给夫人赏玩。”
我抬手轻抚琴面,想是因战乱,这张琴不仅七弦皆断,琴面遍是刮痕,琴轸也丢了三四个,瞧着极是落魄。
“这琴虽瞧着凄惨,实则损坏之处皆不厉害,刮痕虽多,并未伤及胎漆,只要重涂一层表漆,再重上一套丝弦及琴轸便好。”
尹平又插话道:“听闻夫人昔年在洛城时便曾极擅修琴,将军与其另请斫琴师,倒不如劳烦夫人来修这焦尾琴。”
我避开卫恒的目光,走回食案处,提醒他道:“将军该喝药了。”
卫恒走到我身边,端起药碗,轻轻晃着碗中的褐色药汁。
“只要这药喝上半年,我的旧伤便能痊愈?”
他轻声问道。
我点点头,“仓公医术如神,他确是如此说的。
他还给了另一张调理方子,再调理半年,将军便可依旧得享天年。”
卫恒唇角扯出一丝弧度来,“如此说来,我卫某能捡回四十年的寿数,还要多谢夫人,若非沾了夫人的光,只怕仓公才懒得救我。”
想来前世时,为了荆州数十万百姓的性命,仓公也定是主动求为卫畴治那头风之疾。
可即便仓公仍是到了邺城,因前世时卫恒对我的厌恶,他当不会替我请来仓公诊脉,而仓公也就不会发现卫恒所受的旧伤,那他……便只会活到四十岁。
而这一世,也不知卫恒是怎么了,待我和前世大不相同,一心为我求请仓公,这才……救了他自己。
细想这其中因果,我不由感叹道:“若非将军请来仓公,也不会得仓公赐方相救,细论起来,并不是将军沾了我的光,而是将军自己救了自己。”
卫恒却不赞同,“是吗?可若不是因为夫人,我又何必去请仓公。
可见还是因为夫人,才会有此机缘。”
我不想再同他就此纠缠下去,见他迟迟不肯喝药,忍不住催他,“将军快些服药吧,不然这药又要凉了。”
他的目光重又落回到那碗药汁上,忽然问我,“夫人可愿帮我修缮这张焦尾琴?”
“我……”
我下意识地就想推拒,可又怕他再被我拒绝,恼怒之下,又不肯喝药,只得点了点头,答了一个“好”
字。
卫恒这才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有劳夫人了!”
他笑道。
他唇角那个笑容无端让我心里有些发闷,总有种在这场博弈中输了他半步棋的不甘与憋屈。
忽然想到仍跪在庭中的任姬与李姬,我便微微笑道:“将军若真想谢我,还请免了任、李二姬的责罚,别让她们再跪下去了。”
他唇角那抹碍眼的笑容终于消失不见,“你居然替她们两个贱婢求情?”
“她二人毕竟是贵人所赐,将军便是不看在她们父兄的面子上,也不看贵人的薄面吗?”
卫恒冷冷道:“正因她们是长姐送来的,我才要如此严惩她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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