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不知,宁小姐身为当朝女帝血亲族姐,人品尊高,有何必要诬告你区区一介商贾?”
此言一出,莫说陈家人等如何震动,就是宁秀招也吓了一跳,半张着嘴怔怔呆望向她,俨然从未在自家长辈嘴里听过此等秘闻。
成璧安抚地拍了拍她,复又肃声道:“宁小姐乃皇祖姻亲,我朝国母之族,你陈家一无门第,二无官荫,如何配得上她!”
陈文卉呆呆怔怔,下意识抱住身下春凳,神色登时如丧考妣!
原来祖爷爷给他陈家寻的保命护官符,竟然就是他出身小户的糟糠之妻宁秀招!
连番打击下来,把他震得是面如死灰。
柳纤纤早忘了要伪装滑胎,小心翼翼地在一旁挪了两步,想上前照料他,却被他一口血痰啐得怯怯定在原地。
“秀招,秀招!
你别走,我错了!”
“我只是一时糊涂,我只是……想用纤纤的孩子为你铺路,你果真不要夫君了?”
“秀招,宁家眼下无人可撑大局,你就这么回去,旁人要如何看你?你又如何自处?”
他神情癫乱,语无伦次,从春凳上滚下来,奋力往前爬了几步,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抓住宁秀招的手,“秀招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向你保证……”
宁秀招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轻抽回自己的手腕,而后用帕子擦了擦手上脏污。
她连最后一眼都懒得施舍于他,只将视线投向柳纤纤那处,抿唇沉吟片刻,轻声开口:“柳姑娘,陈家于你……或许不是个好出路。”
柳纤纤被夫君撂在一旁,正自满脸尴尬,两手无意识地护着小腹,像是护住了一方安身立命的符。
今日御前女官挟天威而震皇商,天子剑下,可斩四夷八荒,柳纤纤也是花楼里熬练出的精细人,如何瞧不出陈家势颓,心中又怎能不慌?
然她既已选了这条路,莫说身子肚子都用透了,单为脸面也不得不勉力强撑,故而这会只觑眼瞟着宁秀招,缓缓跪在陈文卉身侧,绵声细气地道:
“姐姐原是贵人亲眷,看不上夫君家底,心有怨怼也是自然,可情意不在,还有恩义,姐姐实不该诋毁陷害夫君。
且……姐姐能借了贵人的光,日后必定通途坦荡,可奴婢与孩儿……只能倚仗夫君……夫君如今伤重,还望姐姐顾念旧情,莫要赶尽杀绝……”
她倒是将姿态放得很低,眼中戚戚含泪,不但自称为奴婢,更是有意抬了陈家大爷一手。
果不其然,那陈文卉本是急着哄慰宁秀招,听她一开口,支起身子伸手便要打人,可等她才说了一半,那巴掌便再落不下去。
穷途末路,方知诚意无价,孰为真心。
男人眼里尽是感痛,过往与妓子间的蜂缠蝶恋重又浮上心头。
“纤纤,我……”
宁秀招叹了口气,再无留恋,转眸深深凝望向女帝。
“本官还有要事,不便久留。”
成璧温和地回望着她。
宁秀招深施一礼,再抬眼时,笑意盎然。
她几人与一众黑骑军一同出了陈府,徒留下一大群抖若筛糠的家丁仆妇。
宁秀招早前全无准备,那付告人充赏的陈氏家资也得等后头慢慢梳理,这会带出来的只一个檀木的嫁妆盒子。
她把妆匣抱在怀里,微垂着头在路旁静静站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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