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才缓缓道:“鱼大人也有慧根。”
鱼雍连忙赔笑,赵元韫狭眸微眯,手腕一转,将那指间噙着的玛瑙白子掷回盒中,“却是些自作聪明的慧根。”
鱼雍唬得忙伏地叩首,连声道:“王爷息怒,王爷息怒!”
“本王的时间宝贵,别想着拿谗言打马虎眼。
有话直说。”
“下官……不,是微臣,微臣确有要事禀报王爷啊!”
赵元韫居高临下地俯瞰着他,一对琥珀浅瞳幽漠淡远地扫过来,虽无声威,却有兵戈锐气,观之寒彻骨髓。
鱼雍立时嘴唇哆嗦,眼珠藏在耷拉的眼皮底下骨碌碌直滚。
“此事绝密……”
他倒吸了口凉气,方压着嗓子道:“王爷可知,只怕如今宫中那位……已非我大胤女君!”
鱼雍破釜沉舟,一口气也不喘地吐完了整句,而后才战战兢兢地揩拭起额上黏汗。
满以为临楼王会对他的话大感意外,最起码也当有些表示,岂料那人竟只是点了点头,满不在意地“嗯”
了声。
鱼雍像是整个人被架在了那里,张口结舌:“王爷,您……”
“喵呜——”
室内忽响起一声绵软的猫叫。
原来一只黑猫正憩在赵元韫的膝上打盹儿,此时恰被他两指捏住颈后软肉,雪白的四个脚爪扑朔扑朔地翻腾起来。
赵元韫只顾抚弄狸奴,连个眼神也懒怠施舍,鱼雍心里打鼓,小心道:“王爷,皇帝那里……可是微臣之子亲耳听闻……”
“一桩秘密,既由事主亲口泄了出去,也就不可再称之为秘密。
它更近似为一枚藏着钩尖的饵。”
他轻搔着猫儿毛茸茸的下巴,“只不过,她这枚饵钓的应不是本王。
你那儿子已和本王结下仇怨,必不会央着你来给本王传信。
今日这话,想是你这做父亲的自作主张。”
“是,是……”
鱼雍神色难堪,“我那儿子就是个憨货,被个女人迷得失心丧魂……这些时日微臣夜里梦里辗转反侧,思之后悔不迭,只求王爷看在微臣今日忠心告密的份上,放过我鱼家一门老小……”
赵元韫约莫是觉着话中什么字眼不大顺耳,眉心隐隐蹙起,“本王何时说过要你鱼氏族人性命。”
虽不要命,可若是临楼王在朝政上稍使些绊子,他这老命也似去了半条。
毕竟是本朝才刚兴起的小贵之家,往上数三代还在田埂上刨食,又不像那李、王、吕、崔、卢几姓门庭尊高,枝远脉长,京都这一系倒了老家窝里还有万顷良田,哪里经得起天潢贵胄当头一棒?
且他那个四小子也是个不省心的东西,成天只顾在女人的床帏里钻营,若不将临楼王这头打点通透,真不知日后还要捅出多大的篓子!
鱼雍思量清楚,立时作俯首帖耳状,讪笑道:“王爷最是仁善,自不会跟蝼蚁计较……只是皇帝这事实在非同小可,犬子虽说那女帝已然安排周详,朝中运转一时无虞,可帝王离宫难免变生不测,微臣实在唯恐社稷不宁,届时还得劳烦王爷力挽狂澜……”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本《禹王兵书》,抖着手翻开一页举过头顶。
那兵书除开封皮,内里竟然全是足两足称的大额银票!
鱼雍这张嘴真有些跑马车的劲头,一说起来简直没边没沿。
赵元韫神色渐冷,也不接他的贿赂,只轻飘飘地睨他一眼:“拿下去。
这不是你这个位置该琢磨的事。
照常做你的太常寺卿,管好你那张嘴,不该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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