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可见他进来,直叹气:「你总这样怎么行?你那工资也不够给几个病人垫付住院费的。
」
顾晓帆刚坐在等在凳子上,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目光垂下:「怪可怜的,人高马大的瘦成那样,巩膜都黄了,情况太紧急了救命要紧,我也不是对任何病人都这样。
」
「可怜的人多了,你……」周可看看门外,拉着滚轮椅「唰啦」滑过来,低声在顾晓帆耳边说:「我告诉你,『捧杀』两个字你明白什么意思吧?」
顾晓帆闻言一顿,又实在觉得别人离得太近让他不适,便不着痕迹向后撤了撤,与周可对视。
周可见他不说话,继续:「这事儿,我是早都看透了。
看着把你树成典型这事儿本来并没有什么不好,领导们初衷可能也是好的,但没有别的心思吗?其实是把你驾在那儿了!
对于你个人来说,单纯是荣誉最好,但就怕成了枷锁。
你今天给这个病人垫付了费用,那以后遇到同样的情况你垫还是不垫?一旦你有天不冲在前面,不主动垫钱,闲话就来了!
他们会说……」
周可捏起嗓子,扭着头模仿:「哎呀,你看那个顾晓帆,他不是很有能耐吗?他不是先进典型么?他怎么不把患者欠医院的钱都补上啊?」
周可是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山东大汉,此刻夹着嗓子在那模仿别人说闲话的样子,十分滑稽。
尽管他的话说得掏心窝子,顾晓帆听得也非常走心,却还是被他那个的样子逗得笑了出来。
「我明白,」顾晓帆笑着喝了口水,抬手拍拍周可的肩头:「谢谢提醒。
我尽量做自己。
」说罢他把水杯的盖子盖上,站起身:「我去看看那个病人。
」想到那个病人,他就不由皱起眉头,到现在都没有联系家属。
但他的情况刚才自己就去看过了还算平稳,他只是用来当藉口离开办公室。
顾晓帆走在住院部的楼道里。
脑海里是他刚才在周可面前说得那句:我尽量做自己。
做自己。
「自己」应该是什么样的?要怎么做「自己」呢?
这些年,顾晓帆觉得「自己」已几经变化,模糊了形态。
在小县城里以为自己是「天之骄子」,成绩一骑绝尘,老师同学都围着他转,他对自己有了「优秀」的认知。
然而到了大学,他才知道山外有山的「山」遮挡住了他几乎全部的视线,优秀的人实在太多了,他自己根本排不上号。
可他不服输,那可怜的顽固的,但其实非常脆弱的自尊,强撑着他度过了八年大学时光。
大学里他其实要比在高中时更加努力,才能维持住他所谓才子丶好学生的名号。
于是,大学里他又可以享受着那样来自他人歆羡的目光,也深深被那些无论他多努力,都看不上他的人所刺痛。
拥趸越多,比较越多。
压力越大,快乐越少。
八年里他心中唯一的光亮是高他一届的学长廉松节。
廉松节无条件地关心和支持,让顾晓帆一日比一日沉沦,直至无法自拔。
痴痴追求,终于赢得短暂拥有,然而直到分手他才明白,他和廉松节终究不是一路人,走不到一起。
直到他见到了廉松节的「白月光」——边重楼,他才知道廉松节其实喜欢的人那么明朗,连他自己也觉得,比起无趣的自己,如果和边重楼那样的人做朋友会有趣得多。
大学时曾有人嘲笑过他,如今他早已忘记嘲笑他的人是谁,但那句话他大概一辈子忘不掉:小地方来的,还奢望那么多,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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