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宓上前,将她扶起,见她久跪之后脚下虚浮,便紧紧挽住她的胳膊,让她半个身子都靠着自己,悄声道,“阿姐,我们两年未见了,你还是那样爱惹太后生气。
好像我每次进宫见你,你都跪在这边。”
夭绍愣了愣,回忆良久,才不确定地道:“我原来总是这样不懂事么?我也不想的。”
明宓一笑,不再说什么,两人相携而行,跟在华阳身后走入寝殿。
寝殿的光线比之外殿更为幽暗,帷帐悬罩四壁,烛台明燃。
满殿都弥漫着汤药的味道,清苦得窒人呼吸。
沈太后虽已睡醒,却没有下榻,慵然靠着软褥,于榻前垂落的红色珠帘后望着入殿的三人,视线落在最后那抹紫裙上,沉默一刻,才低声叹道:“丫头,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自入殿的刹那起,夭绍眼前就已雾气蒙蒙,此刻那温柔疲惫的声音一旦入耳,心酸骤起,泪水夺目而出,竟是止也止不住。
明宓松开双手,夭绍跌跌撞撞地奔向榻前,拨开珠帘,看着榻上双鬓银白、面庞清瘦的沈太后,忍不住折膝再度跪地,泣道:“是夭绍不孝。”
“你原来还知道不孝?”
沈太后目中亦起泪意,冷冷笑道,“哀家也想不到,你倒是真狠得下心,不过为了一个男人……”
夭绍双肩瑟然一颤,慢慢抬头看着沈太后。
“婆婆……”
她轻声喃喃,面孔苍无血色,漆黑的眼瞳间更是空茫一片--愧惭与自恨早已入骨,却不知何处才是自赎的出口。
“罢了。”
沈太后轻喟一声,终是不忍再责苛下去,握住她的手,将她拉入怀中。
那个姓氏的男人自己纵是再厌恶,可惜今后却注定要和自己最爱的孙女纠缠不休了。
沈太后恨极上天的残忍,亦难免怨及自己当初的一念之仁,然而所有的恩怨到此却非了结的终点,前途漫漫,另有轮回。
想着此事绵延下的种种可能,以及未来的莫测局势,沈太后无法不自久别重逢的感伤中抽出神思来,轻轻咳嗽数声,朝舜华看了一眼。
舜华低了低头,与华阳、明宓递个眼色,三人悄然退出殿外。
夭绍伏在沈太后胸前,正闻她牵动肺腑的咳嗽声,不由心惊,指尖按住她的手腕沉吟了片刻,微微蹙了蹙眉。
“怎么,你还学会了医术?”
沈太后轻笑道,“哀家是不是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
“婆婆切勿胡思乱想,”
夭绍轻垂眼帘,柔声道,“婆婆是当朝太后,福泽绵长,定会长命百岁。”
说着自榻旁起身,歇灭烛火,拉开帷帐,推开窗扇,让日光和殿外的新鲜空气透入室内,这才重回到榻旁,轻声道:“夭绍知道,婆婆日渐病重与夭绍难逃干系。
夭绍今后定会诚心补过,常侍奉婆婆身边。”
沈太后悠悠一笑:“不遭人嫌弃遗忘就已是上天厚待了,常侍奉身边的事,哀家怕不能再妄想。”
夭绍不安道:“婆婆还是不愿原谅夭绍?”
沈太后摇摇头,虽则重病卧榻已久,容颜老去,难有往日的风华,然一双眼眸却一如既往地深睿明远,凝望夭绍良久,才叹道:“你长大了,心中也有了一辈子难以割舍的人,太傅迟早要把你嫁出去,哀家又怎敢强留你在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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