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普通通的姓名。
为什么不能改姓呢?
这两个字她光看着,眼睛就好疼。
她饥肠辘辘地想了一会儿,好像很久以前她特别想改成父亲的姓,因为那样就不会挨饿了,可最终还是没改成。
严芳就歇斯底里地骂她,要生个男孩就好了,偏她是个丫头片子,既入不了族谱,也分不到她爸的钱。
她爸可有钱了,据说是个有名的导演,拍文艺片的,虽然她一眼都没见过。
他死后严芳说什么也要去送殡,因为去了就有礼拿,光一瓶茅台酒、一条中华烟、一条白丝绸就能转手卖上万块。
她还指望宗族长辈看在这丫头都十岁了的份上,能施舍那么一丁点钱财,把母女俩从饥一顿饱一顿的贫困生活中拯救出来。
那时她是怎么说的?
“月月,见了人要喊爷爷奶奶,要磕头,不给你东西就继续磕。
等妈有钱了,就搬到镇上去,镇上在拍电影!
算命的老神仙说我命里带富贵,我演过戏,去找那个导演,以后一定能当明星!”
她怎么敢这样想?
颜悦那时虽然小,但已经看透了她那副嘴脸。
早上在发廊拿了工资,下午就会一分不剩地花掉,去买化妆品、衣服、去算命。
她宁愿在不同的男人床上听他们虚情假意地恭维,也不愿回家看一眼生病的女儿。
那是她最大的累赘。
她一看到这个小东西,就会想起自己是怎么从方圆百里最水灵的少女堕落成未婚生子、无人问津的黄脸婆。
颜悦自打记事起,耳朵里就灌满了辱骂,她总是在不同的人家里吃饭,有时严芳招揽不到生意,心情烦躁,饭桌上拧着她扔到门外去,一整天都不管。
她那张尖酸刻薄、心高气傲的脸,颜悦太熟悉了,以至于时隔十七年再见,都不敢认。
这还是她吗?
那个在葬礼上被赶出去、冷冰冰地把自己丢在巷子里、头也不回走掉的母亲——
竟然是这个衣着奢华、珠光宝气、坐在异国的加长奔驰里对她满面笑容的中年女人?
昨晚的一切就像一场噩梦。
她摸着脖子,用指甲刮掉那一块的粉底,略红的疤痕在镜子里露出来。
那女人在宗庙外把滚烫的茶泼向她的时候,恨她恨到了极点,想不到将来有一天会在地球的另一端与她同桌吃饭、共侍一人吧?
夏日炎炎,空气潮闷,无法抑制的恶心从胃里泛上来,颜悦扶着化妆台“哇”
地一下吐出酸水。
“颜小姐!
颜小姐你怎么了?”
她喘着气,撑着桌沿直起腰,直勾勾盯着手捧盒饭跑来的场务,把几滴泪硬生生憋在了眼眶里。
颜悦抹抹嘴,一把抓住场务的手,像很久以前那样可怜巴巴地仰起脸:“叔叔,这个排骨我能吃一块吗,就一块,我好饿。
你别让我……让黎总知道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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