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在雪色间映得透亮。
如果真有神明,又巧合地望进这扇窗,大抵会以为他们正在跳一支雪夜下的华尔兹。
夏理这才注意到脚边散乱的杂志与幽幽亮着的屏幕。
彩印的文字被纸张的反光掩过去,要找到合适的角度才能看清。
他当然记得唐家的长辈。
即便岁月流逝,回忆中的面孔不可避免地老去。
可夏理还是一眼认出了唐颂的父亲。
与对方的从容自若对应的,是另一张图片里站在被告席间的中年男性。
后者有一双与纪星唯极为相似的眼睛,眼梢微挑,自眼帘折出的褶皱长而深刻,标志得挑不出任何缺点。
他垂着脑袋,神色淡然,像是已经在心底接受这样的结局。
纪星唯在大洋彼岸焦虑地打转,不知是担忧未来,还是为这一条条字句清晰的报导。
“真的不是我。”
她仍在轻喃,“唐颂不相信,可是真的不是我。”
“我去找了唐颂,他不帮我,还说都是他爸妈和姐姐决定的。”
“我怎么敢呢,我怎么敢呢……”
“他们转移的不是只有几百亿,是至少一万亿啊。
我怎么敢说出去呢,我连妈妈都没有告诉……”
她还戴着夏理为她戴上的冠冕,伤心胆怯也落不出眼泪,一味地强调着唐颂的独断。
这让后者在夏理心底分裂出两种截然相反的形象,诡异地不断拉扯,难以印证任何一方的真伪。
“我一直在想以前的事。”
纪星唯忽而安静下来,将指尖搭上夏理的手掌,缓缓靠向对方的肩膀。
她真的开始在岑寂的夜雪间和夏理跳一支华尔兹。
优美而典雅地迈出舞步,让睡裙单薄的裙摆贴着膝弯小幅度地飘摇。
“可能你不记得。”
纪星唯用上了同样的开场。
“有一次你摔倒,我以为你要哭,眼睛都红了。”
“可是你拍拍膝盖就好了,还是跑过来,继续叫我公主。”
“我那时候觉得这个弟弟好笨啊……”
她的话越说越轻,一句低过一句,最后几乎没了声音,只有唇瓣还叹息似的分出一小道缝隙。
夏理再清楚不过追忆过往会产生的痛苦。
然而一旦沉浸其中的换作纪星唯,他又迷茫地不知该如何宽慰。
他只能聆听,等待对方将往事用言语重现。
直到字句的末尾,故事终结,停在一声庸常的轻叹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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