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旧薪一般的身体似是无力支撑他这样用力的咳嗽,那声音便慢慢地变得微弱,如溺水的人,分明再发不出呼救,却还要挣扎出水面:“陈安道,你……你长得这般像你母亲,为何却、却生得与我一般懦弱……”
一旁的白老先生连忙给他顺气,陈安道再度跪了下去,俯身道:“父亲息怒。”
“你分明是不敢问。”
陈柏喘息道,“你明知那药废了你的灵脉……要你性命……却连、却连问也不……不敢问,不过是掩耳盗铃——咳咳——自欺欺人!”
叶片在陈安道的掌心里粉碎。
他该说些什么。
陈安道心想,他得回答些什么,这是礼仪,是他为人子应当谨遵的道理。
他应当出声询问,这么久,这么漫长的时光里,他早该开口询问。
为何要他服用椿首根?
为何几大世家都愿意毫无保留地教他家传秘术?
为何将他一介废人送到李正德身边?
为何那铃铛取名为柩?
为何,为何……
陈安道熟视无睹,陈安道眼盲心瞎。
他教杨心问去问,可他自己是这世上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
他长久地俯在地上,像是一只白鹤的尸身,静候着盘旋的秃鹫将他分食,虫蚁将他掏空。
像是从出生起便知道会有这一天,又像是从出生起便在等着这一天。
他不想看清这背后的因果,他稀里糊涂地来,也只想稀里糊涂地走。
可是现在不成了。
陈安道握紧了手中细碎的叶片。
“父亲。”
他喑哑着开口。
如若世家用药废去他的灵脉,叫他成了千面人口中的骨血。
那被他称作心魄的杨心问,又要付出什么代价?
“何为骨血,何为心魄,何为三相?”
陈柏的双眼骤然睁大。
“三元醮,究竟所为何事?”
对的上。
杨心问死死地盯着那个日期。
十三圣四十年,是在庄千楷被反噬后的第三年。
石狮子说过,这三只邪祟具是他所求之物,而他想知道的是千面人的身份,以及千面人和人身剑鞘的关系。
那日千面人对人身剑鞘说:
【一个心魄,一个骨血,与我们一般的倒霉蛋竟能成对出现,现世荒唐,天机妙哉!
】
【庄兄,你瞧瞧,何等玄妙!
若非岁时有差,眼下三相却有四相,那群人若瞧见了这一幕,岂不得万般痴狂?】
人身剑鞘,无首猴,海中仙。
庄千楷所谓成大魔的阵,如若是这三人共同经历的呢?
庄千楷遭到反噬成了人身剑鞘那个鬼样,海中仙为何就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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