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近乡情怯不同,杨司乐是在接近一个自己难以消化的事实,仿佛他跑得越快,施年离开得也越快。
因此他慢下步伐,改作贴着墙根走,一步一步,往施年的寝室缓缓挪去。
付宜见他来了,并不惊讶,平静地解释道:“我怕打扰你学习,本来打算周末再告诉你,既然你来了,阿姨就当面和你说吧。”
杨司乐一路跑得太快,此时两耳嗡鸣,听不清她的话,只直勾勾地盯着正把教材装进收纳箱的施年的背影,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喉头宛如塞了一个软木塞,连声“年年”
都发不出来。
施年转过身,扭头看他,下意识皱了皱眉,眼神好像是在说:“你瞅啥?”
杨司乐想起自己来庆江音中报到的第一天,在去教学楼的路上与施年不期然重逢,施年便是用类似的眼神瞥了他一眼。
他记忆犹新。
如今施年竟没有躲避他热切的视线,而是大喇喇地看了回来,他一时分不清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伤心。
施年手上的动作不停,付宜兀地叹了口气,握着杨司乐的肩膀,把他推到了自己身前:“年年,这就是洋洋。”
施年总算停下了。
杨司乐和他俱是一怔。
他先一步化开了眉目中的侵略性,抱着两本书不自在地向杨司乐点了点头:“哦……好久不见。”
他错开视线,颇觉羞耻地红了脸:“……洋洋哥哥。”
这个暌违已久的称呼一出现,杨司乐就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施年又一次忘了他。
但他不确定施年忘到了什么程度。
是忘了那个夜晚,还是忘了自己其实喜欢着一个人,或是彻底忘了“杨司乐”
,只记得小时候的“洋洋哥哥”
?事实上,情况比他以为的更严重。
“他不记得上高中以来发生的所有事了。”
付宜当着施年的面,向杨司乐坦诚相告,“所以我和你施叔叔商量过后,决定尊重他的意愿,先让他休学一学期。
我会带他去上海接受治疗,等他状态稳定了再回来复学。”
杨司乐突然体会到了,当年自己要离开庆江搬去北京时施年的心情。
前两周,他想过好多种坏可能,做了好多次心理建设,唯独没想过,施年会被自己打击至这个地步,必须休学养病;唯独没安慰过自己,如果施年大半年都不回学校上课,自己该怎么办。
“那么远吗……”
他即使每周五一放学就坐动车赶去上海,也顶多匆匆看一眼施年便得踏上回程。
“上海的医疗条件更好。
我找到了当年给年年确诊的那位医生,他正好在写健忘症这方面的论文,会对年年很上心。”
付宜答道。
杨司乐完全理解了小时候的施年。
他如今十七岁半,只比十岁的年年强在,他不会把“我想跟你一起去上海”
这句话说出口,他很清楚,绝对不可能。
他与年年终究要迎来第二次长久的分离。
杨司乐装作擦脑门儿上的汗,顺势把眼泪咽回了肚子里,哽咽的声音却彻底出卖了他。
“太远了……对不起……可是真的太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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