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弥漫在舜国军中数日的瘟疫突然好转,舜军士气大振,竟然生生将钦察王军逼退数十里。
宝音带来这个消息时,独孤遥正坐在窗边抄《渡亡经》。
她什么都没说,端端正正写完最后一个字,才道:“宝音,帮我把炭炉搬来吧。”
这是送走阿衍后,独孤遥第一次开口说话。
宝音又惊又喜,“哎,娘娘您等我一下!”
她脚步轻往外走,娘娘终于肯说话,她心里的石头也放下一半。
宝音想着,等下午娘娘午休时,她就去小厨房,做些娘娘爱吃的点心。
独孤遥又叮嘱:“墨快用尽了,你去库房,为我取一方新墨来。”
宝音笑着一叠声应下。
门又轻轻关上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偶尔能听到远处传来禁军演武的声音。
独孤遥把她这些日抄的经悉数摆好,拎起裙摆走到梳妆镜前。
这个镜子是从太子的王帐中搬出来的。
太子说独孤遥像狸奴一样烈,但其实他才像个猫儿,精致得要命,领兵在外都要每天对着铜镜正衣冠,安排得一丝不苟才出门。
独孤遥随他来到军营后,太子就把这面落地的镜子赐给了她。
她不知道太子是想讽刺她狰狞的面容,还是真的看不下去她每天朴素随意的打扮,总之镜子搬进来,她也没有心情去照。
铜镜里倒映着一张憔悴瘦削的脸。
独孤遥吃了一惊,她几乎要认不出自己,仿佛昔日那个明媚娇俏的六公主早就死在钦察的风雪里,而她不过是个伤痕累累的可悲空壳而已。
当初随着这面镜子送来的,还有螺黛、铅华与胭脂。
独孤遥不知道太子是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她打开妆奁,一一取出,细细为自己描眉上妆。
脸上那些狰狞的疤痕,并不能遮住,只是不再泛着暗红而已。
她没有在意,又画了眉,涂上口脂,沾了一点胭脂在眼尾晕开。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微微笑起来。
这一笑,确实有了几分当年的风流态度。
四年前的独孤遥只有十六岁,她是那么骄傲,一张艳绝京华的面皮颠倒众生,天不怕地不怕,头颅永远是高傲昂着的,仿佛什么都无法将她击垮。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她换了件玄色的衣裳,去马厩牵了一匹马出来。
守军认出是太子的战马,很痛快就放行了。
独孤遥望着远处阿格尔山云雾缭绕的雪顶,轻夹马腹,头也不回地奔向那片纯白。
===宝音并不认识去库房的路,又问又猜,回到独孤遥的屋里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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