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他是特意上街看大字报的。
毛笔写在整幅纸上的大字报,历来为当权派发动群众批判内定斗争对象的工具,除黑五类&ldo;地主、富农、反革命、右派、坏份子&rdo;,出身虽无问题、领导看不惯者也是挨整对象。
但,自批判&ldo;资产阶级反动路线&rdo;,变作群众口诛笔伐当权派的犀利武器。
并且突破界限,贴出单位,贴到社会上了。
两派对立,又成了舆论阵地,相互较量的平台。
凡能张贴的墙面,你贴过去,我贴过来。
仿若时下网上发帖和跟帖。
那时,看大字报可是件极神圣的事儿。
如果懒得上班工作,外出闲逛半天,有人问:去哪里了?只需回答:看大字报去了。
便不算失职偷懒。
事实上,人们的确很自觉、很投入、很关切,比任何一次政治运动都积极。
看大字报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两人见面第一句话就议及大字报,如同以前和此后见面问:吃过饭没有?
一年前,批判海瑞罢官、批判三家村,破四旧,立四新,横扫一切牛鬼蛇神,似乎也轰轰烈烈,红红火火。
说是开展斗争,实际有&ldo;斗&rdo;无&ldo;争&rdo;,挨整者被剥夺自由、剥夺辩解权,毫无戏剧冲突。
未免单调,缺乏活力。
用现在的话形容,缺乏互动性。
好比菜刀剁肉。
整人者是菜刀,挨整者是砧板上一块肉;整人者为所欲为,挨整者听天由命;整人者稳操胜券,挨整者在劫难逃。
那年,他隔壁的堂兄刘立德,也就是在法租界当买办的堂叔祖的孙子,被红卫兵揪出来了。
刘立德在中学教书,因为出身不好,又划过右派,理所当然成为运动的靶子。
红五类,即革命军人、革命干部、烈属、工人、贫下中农出身子弟组成的&ldo;红卫兵&rdo;从立德家抄得一本邮集,里面有蒋介石的头像。
他解释是集邮。
红卫兵质问:那么多无产阶级革命领袖、工农兵形象的邮票不收藏,单单将独夫民贼供奉在册,不是梦想复辟变天、邀功请赏又是为什么?刘立德有口难辩。
立德遭批斗的头一天,天气闷热,漫天阴霾。
下午,天陡地黑下来,突然刮起狂风,飞砂走石。
零星大雨点打在脸上,生生地疼。
随即,当顶一声炸雷。
站在窗前看街景的刘甫轩打个哆嗦,叹道:&ldo;巨雷报信必有灾啊!
&rdo;
大雨伴随雷声如决堤江水倾泻下来,几步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雷声彻夜轰鸣,闪电好像当头挥动的利剑寒光,让人惊悚不安。
大雨下了一整夜,将大街小巷的麻石路面冲刷得一尘不染,泛出苍白;路边的法国梧桐、剌槐、阔叶柳的叶子,洗为透明的新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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