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几年,刘氏夫妇积蓄一点钱,支撑起一爿香烟店,添了一儿一女。
不意,日寇火烧黄州会馆,将他多年血汗付之一炬,一双儿女也葬身火海。
连收埋亲身骨肉都来不及,刘家两口子被日本士兵驱赶到汉正街难民区栖身。
迫于生活,冒着抓住杀头的危险,刘甫轩跑单帮,贩私盐、贩西药。
这样,又攒了几个钱。
兵荒马乱的年月,人们只顾跑反,卖掉房子活命。
房价极贱。
刘甫轩琢磨,仗总要打完的,人总要回的,生意总要做的,趁机用六两金子买下马姓在利济南路的六爿门面。
这正是公元一千九百四十一年,也在这一年,刘甫轩喜得一子,取名刘立言。
日本帝国主义投降,人们重返家园,刘甫轩买的房子价钱翻了十几倍,加上他盘下仓皇归国的两家日本人商店,成为汉正街上数得着的富户。
有次,他囤运的香烟从汉水小新码头摆到汉正街老宝庆金号,足足一里半长的路程。
那时的香烟箱可不是如今五十条装的纸箱子。
为两百条装见方大木箱子。
撬开松木板箱盖,有白磅纸印的大幅时髦女郎挂像,有关云长千里走单骑,有四大名旦,有金钱豹,有四郎探母等等;每盒烟里都有一张三国、水浒的彩色人物画硬纸片,孩子们谓之&ldo;洋画&rdo;,格外珍视。
每当大人指点&ldo;洋画&rdo;,讲起上面人物的故事,给予立言幼小心灵极大的乐趣和辽远的遐想……
买下利济南路六爿门面后,生意做大了,忙不过来;甫轩从老家找来比他小十几岁的远房老表李佑东帮忙。
李佑东祖上本是殷实之家,传到他爹手里败落了。
他爹读了十年长学,满肚子四书五经,能说会道,就是什么做不来。
仅仅游手好闲、吹拉弹唱,按说日子也过得去;要命的是,染上鸦片烟瘾,卖田卖地卖房子,卖个精光。
李佑东的妈一气之下,跟人跑了。
佑东和妹妹由奶奶带着苦撑苦熬。
他爹为了换钱过烟瘾,偷人家鸡子、鸭子,连锄头、镰刀也偷。
有天,听说县城新开的工厂买童男童女供上祭坛,祭烟囱。
旧时迷信祭了烟囱,烟囱才立得住,不歪不倒。
烟瘾难熬之下,他爹偷偷把女儿卖了三十元光洋抽鸦片。
奶奶得知孙女祭了烟囱,哭骂一场,上吊自杀了。
李佑东的爹烟瘾过足之后,清醒过来,想到将亲生骨肉卖把人家,活活丢进浓烟滚滚的烟囱,逼死老母,简直比畜生还不如。
当晚,腰上捆盘石磨跳进村头池塘里了。
孤苦伶仃的李佑东像条野狗,东家一口,西家一口地混到十八岁。
他前额高高地,寿星头,深眼窝,眼睛黑亮;嘴唇簿薄地,长得精精干干,也像他爹能说会道,也会吹拉弹唱。
但是,没有他爹的纨袴气。
苦难赋予他刚毅、义气和善良。
同时也有随机应变的狡黠。
就像《蟀蟋谱》关于&ldo;异虫&rdo;的两句口诀:&ldo;将军陋相人少知,占定当场是上风。
&rdo;莫看李佑东长相怪异,以他禀有的特质,一俟时来运转,注定大显身手,出人头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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