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希叶大夫说,这个病需要住院动手术取出结石,但我父亲不肯到医院里去。
于是就决定先行导尿,以解除当前的痛苦。
在导尿的时候,大哥、二哥、二姐和我都是留在我父亲屋里的。
我们看到,贝希叶大夫在我父亲后脊梁扎了一针,接着便用了五个玻璃火罐在后腰部位往外导尿,但导出来的并不是尿,而是血水(可能是夹杂着血的尿)。
当时在场的人都很惊慌,可是我父亲并没有看到导出来的究竟是些什么。
他呻吟了一声,似乎是很痛苦。
到了黄昏他可能意识到自己的病情是够危险的了,却又认为或者还不至于死,所以就叫人把段祺瑞和徐世昌找了来,把大总统印交付给徐世昌,并且和他两人说:&ldo;总统应该是黎宋卿(即黎元洪)的。
我就是好了,也准备回彰德啦。
&rdo;从此以后,我父亲才渐渐地昏迷不醒。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旧历五月初六日(阳历六月六日)的早晨六时,就死去了,终年五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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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袁氏上述为人行事的方式来看,他身上确实带有很深的旧时代、旧文化的烙印,其思想,尤其是晚年的思想偏向保守的一面。
这样一个人在坐上总统的高位之后,生出当皇帝的念头,是一点也不奇怪的,需要索解的是,在当上终身总统,成了实际上的皇帝之后,袁氏不致力于内政外交,把国家的政治经济导入正轨,稳固国基,反而忙于不急之务,在条件尚不成熟的时候,急于称帝,原因何在?本来这件事完全可以放到将来去做,如梁启超、冯国璋所说,那时国家由弱转强,袁氏威信大增,&ldo;天与人归&rdo;,做皇帝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袁世凯不是不知道这一点,但他为什么放着有把握的事不做,偏要做没有把握甚至风险很大的事情呢?
袁世凯在晚年,不仅是一个思想偏于保守的人,也是一个十分迷信的人。
他曾派人专门到项城老家袁家祖坟察看过舆地风水,风水师看过后,认为第七座坟茔地势上佳,主出皇帝,而这正是其本生母刘氏的坟茔。
当然这很可能是袁克定和帝制热心分子与风水师事先串通好了的把戏。
我父亲是有迷信思想的,他既相信批八字,也相信风水之说。
有人给我父亲批过八字,说他的命&ldo;贵不可言&rdo;。
还听得说,我们项城老家的坟地,一边是龙,一边是凤。
龙凤相配,主我家应该出一代帝王。
这些说法,无疑地会使我父亲的思想受到影响。
他之所以&ldo;洪宪称帝&rdo;,未始不是想借此来&ldo;应天承运&rdo;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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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光有帝王思想仍不足以解释袁何以行险侥幸,笔者赞同唐德刚先生的看法,最终的病根还是在袁的迷信心理上,正是这种迷信心理促成了其失败和死亡。
袁世凯晚年最常念叨的话就是:我家几代人没有长寿的,我年近五旬,没有几年活头了,当皇帝对我没有什么意义,云云。
一般史家常常把这当作袁世凯的欺人之谈而加以忽略,殊不知这恰恰是索解其行为的钥匙呢。
袁氏家族自从以科举发迹之后,其出名的男性长辈确实都是短寿之人。
如袁之叔祖袁甲三(1806‐1863,袁家第一代进士)只活了五十七岁;甲三的长子袁保恒(1826‐1878,袁家第二代进士、翰林)死时年仅五十二岁;次子袁保龄(1841‐1889,举人)命更短,死时年仅四十八岁。
袁世凯的本生父袁保中(1823‐1874)死时年仅五十一岁,而其嗣父袁保庆(1829‐1873)只活了四十四岁。
这种普遍的短寿现象,后来成为袁世凯心理上的一种宿命,尤其年过五十之后,他更是觉得进入了临界期,恐惧成为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他那么急着做皇帝,是否存有把称帝当作&ldo;厌胜&rdo;的办法,以渡过这一劫,目前还没有直接的证据,但就他晚年不断向人念叨袁家没有长寿的男人,以及不计利害地匆匆称帝的方式来看,唐德刚先生对袁为何急于称帝的推测应该是最为合理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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