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初夏时进来的,那时水龙头出来的水温20度不到,水流冲到身上冷得浑身打颤;到了临江最热的7、8月份,室内最高温度可达摄氏35度,水温大约在25-30度之间,洗一个冷水澡就是一种享受;进入9月份,气温一天比一天下降,水龙头出来的水温也一天比一天低,虽然是一个缓慢渐进的过程,但到10月中下旬,当气温降到20度以下,水温下降到了15度左右,冷水冲在身上,就冷得浑身发抖;12月份以后,特别是气温零下几度的日子里,水温通常在3-5度左右,每天洗澡成为一种不得不做的折磨!
冰天雪地的隆冬季节,在一个两面通风的监房里,室内温度基本上与室外无异,脱掉身上的衣服就冷得浑身打颤,然后站在水龙头底下,无法控制流速的大股冰冷的水柱浇在身上,皮肤就象刀割一样刺痛。
最痛苦的是每周必须洗头一次,冰冷的水柱从头顶落下,就象无数枚钢针插进头皮的毛孔里,似乎能听到头骨被冻裂的咔咔响声。
如果用脸盆接水浇在头上,没有水流的冲击,就不会有针刺般的极度痛苦,但只有进来三个月以上的老兵才有这个待遇,新兵或受到训导&ldo;特别关照&rdo;的人,老大就不允许他用脸盆接水洗头。
平时监房里能使用热水洗澡的只有老大一人,这些热水本来是供在押人员饮用的,老大可以扣留一些给自己洗澡使用。
元旦前一天,看守所安排全体在押人员分批洗了一个热水澡。
为避免在押人员享受过这次热水澡后,心里有更多的期待和非分之想,事先训导通过监房老大传话,说这次洗澡是看守所在经费十分紧张的情况下,为大家争取的一次福利,以后视情况争取一个月能洗一次热水澡。
轮到每个监房洗澡的时候,在押人员在监房里准备好各自的洗漱用品和一条换洗短裤,提前几分钟衣服,只穿了一件短裤衩,用自己家里送进来的大衣裹着身体,在监房门内端着脸盆站成两排,静候开门的声音。
这一刻,每个人充满了喜悦的期待,完全忘记了身处监牢中的屈辱。
监房门一打开,大家排队在管教的押送下,快步走向设在同一楼层的浴室。
到了浴室,管教宣布每个监房10分钟洗澡时间,时间一到就停水。
这是在押人员最幸福的时光,大家自觉地两人共用一个水龙头,个个把自己洗得浑身通红,直叫&ldo;舒服&rdo;、&ldo;享受&rdo;!
有手脚快的,就抓紧在浴室内洗起衣服来。
元旦两天,伙食也有明显的改善。
早晨由一成不变的干饭配腌萝卜头,换成了稀饭、馒头;四顿中餐和晚餐分别是鸡肉炒芹菜、猪肉大排、土豆烧牛肉和红烧肉,不仅质量好、味道佳而且量比平时增加了一倍以上。
我甚至不敢相信原来看守所可以做出这样可口的饭菜来,据说这些伙房的&ldo;劳动&rdo;进来前都是饭店的大厨师出身,论智商在押人员和罪犯大约在全社会平均水平之上吧。
平时看守所伙食搞得那么恶劣,一是受经费预算所限,更重要的是故意不能让在押人员感到舒服。
中国几十年的教育,社会主流价值观本来就不把罪犯和犯罪嫌疑人当人看待的。
新年假期中,另一个好处是不用&ldo;坐排头&rdo;,白天可以看电视,晚上看电视时间由9点延长到10点半。
白天不用&ldo;坐排头&rdo;的时间里,大家做好内务整理后,或各自看书,或用纸板制作的扑克牌打牌,或两人一起小声商量自己的案情。
因为电视只能看中央一套和体育频道,所以绝大多数人选择了看书或聊天。
对在押人员来说,失去了人身自由、失去了做人的尊严、失去了工作和创造财富的机会、失去了与亲人的相聚时光,总之失去了常人拥有的一切,惟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以消耗。
因为无法消耗这些多余的时间,同时为了打击在押人员的自尊,看守所才想出了&ldo;坐排头&rdo;这种消耗时间的办法。
对绝大多数在押人员来说,富余的时间只能靠聊天来打发;而对于喜欢看书的在押人员来说,一辈子也找不到这样空闲的读书时光。
监房里面有两类书最畅销,一类是武侠小说,我就把金庸和黄易的每部小说看了两、三遍,其他能收集到的我都只看了一遍,因为这些武侠小说的文笔实在太差,第二遍我实在看不下去;第二类是法律书籍,但看守所对这类书严格管制,只有极少数漏网带进来的,大家都争着学习,不过很多在押人员对法律基础知识一窍不通,只能对法律条文做简单的字面上的理解,甚至按自己的意愿做片面和错误的解读。
我找到了两本法学基本常识的书籍,一年后甚至从看守所图书室搞到了刑法和刑事诉讼法,后来又找了许多法律相关的书籍来研读。
两年后,我甚至能背诵出刑法和刑事诉讼法的大部分条文来!
可以说,我一生用在学习上的时间,除了从小学到研究生在学校所学的中文和数学,恐怕就是法律上花费的时间最多了,掐头去尾,单单这一门课程我就整整学了两年,每天学习时间平均不低于5、6个小时!
我用这段特殊的无聊时光,如饥似渴地阅读我能收集到的全部法律书籍,并尽量加以融会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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