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佛桑道:“无碍,大约是思乡。”
邵伯心如明镜,知道思乡是真,却也不止是思乡。
他看了看眼前人,同样年岁,同是远离故土,不管是水路还是陆路,情绪一直四平八稳。
她就没一点失望?没一点忧畏?
“少夫人不想家?”
“人哪能只在一个枝头呆着。”
姜佛桑举目望向天际那一弯残月,“处处无家,处处家,未尝不可。”
邵伯愣了愣,旋即露出一脸赞许:“少夫人有此心怀,到了崇州必能很快适应,崇州便是少夫人今后的家了。”
姜佛桑抿唇轻笑:“借邵伯吉言。”
邵伯躬了躬身,和良媪一左一右綴在后面,陪着她往河边走。
“对了邵伯,”
姜佛桑倏尔停步,回身问,“北地皆是如此么?”
第41章暗夜惊声
邵伯被这一问给问住了。
若是少夫人也同其他人一样,嫌苦、嫌累,对北地诸多抱怨之言,他绝不会白来这一趟多费唇舌。
正因她不同,邵伯也愿意待之以诚。
“少夫人别看咱们所经之地多见萧条,但相较往年,这已是极难得景象。”
他顿了顿,问:“按少夫人年岁,宣和之乱时想必还是个不记事的娃娃,不知身边人可曾跟你提起过那段往事?”
姜佛桑颔首:“乳母常常说起。”
邵伯沿着河沿走了几步——
“其实在宣和南渡之前大燕就已经乱了套。
先是宗室交哄,接着异族崛起、纷纷自立,他们互相之间又相互砍杀……
“无论对外还是对内,无论何方输何方赢,攻占所至,兵锋所及,无不疯狂地进行焚烧、掳掠和屠杀……几十年间,几乎无月不战,整个国家被搅得天翻地覆。
“胡虏攻进洛邑之前,洛邑尚是一副太平景象,而洛邑以外,百姓早被投入骨岳血海之中,日日都活在屠刀之下,流亡者十之八九,横尸满河、白骨蔽野、人多相食,其惨不堪言。
“除了兵祸,还有天灾和人祸。
三者交相逼迫,如长河溃决,势若倒海,最后的结果就是苍生殄灭,百不遗一……老奴痴长几十年,再没见过比那更黑暗混乱的时候。
“瀚水和湑河流域原是整个大燕最繁华富庶的所在,舟舆商贾,四方输运之所辐辏。
后来便成了土旷人稀烟火断绝的荒凉废土。”
姜佛桑听着,心情跟着变得沉重。
戎狄及于中国,宗庙焚为灰烬,千里无烟火之气,华夏无冠带之人,自天地开辟,史籍所载,大乱之极,未有若兹者——这段历史,可谓字字血泪。
无怪良媪提起总是垂泪,也难怪那些名士显宦永远一副生理茫茫、永无依归的情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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