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老爷淡淡地说:&ldo;荣儿,咱林家,是帮办入行,买办起家。
咱们是在外国物资与中国市场之间,上下其手。
上海人把买办称作&lso;康摆渡&rso;,咱们就这样摆渡来,摆渡去,投机取巧,从小到大。
现在咱们有四个印染厂,六个纺织厂,两个橡胶厂,一个锅炉厂,也算是上海数得着的买卖了。
这些年来,我也好,你爷爷也好,虽然是投机钻营,甚至囤积居奇,哄抬物价,到了后来甚至操纵市场,但那仅仅是为了赚钱,并没干出辱没祖宗的事情来。
&rdo;说着林老爷站起来,从博古架上拿下一个玻璃盒子。
这盒子里面红绒衬底,上面放着指甲大小的一块瓷片。
他坐下后,把盒子放在茶几上,小心地打开盒盖,爷儿俩看着那块薄瓷片。
&ldo;荣儿,在所有的瓷器中,这碗是最难烧制的,大碗,更难烧制,因为胎子薄,不等晾干进炉,胎子就变了形,碗口也就不平了。
咱家‐‐那时候你也就是有两三岁‐‐就有这样一个宣德官窑的大碗,直径三尺,就这么薄!
要说价值连城,那是说小了,根本就没价儿!
当时收藏界称之为&lso;一碗胜万瓷&rso;。
那个大碗,摆在一个专门的架子上,要是想动动地方,要六个人围起来,小心地捧着,稍微用力不均,那碗就能断了。
那是国宝呀!
不能给外国人呀!
正好,英国远东公司的经理史沫特到我们家来,一见这碗,张嘴就要买。
咱当然不能卖,可是当时咱正和英国人做着买卖,不敢得罪人家。
你爷爷就说买什么,既然你喜欢,送给你吧。
史沫特非常高兴,就过去摸碗。
你爷爷装着出去方便,对两个下人交代了两句。
回来之后嘱咐下人小心地往外抬,两个人也就真小心翼翼抬着往外走。
走在前面的那个人,是我们的本家,我得叫他二伯。
二伯倒退着走在前面,过门槛的时候故意摔倒,那个碗也就碎了。
你爷爷心疼得当场就昏过去。
这就是林家的家风!
宁可疼昏了,国宝也不能给外国人。
这就是我们林家的气节!
也是我们家这些年聊以自豪的地方。
咱家是发财了,甚至是发了不义之财,但是咱家,进口,没进口过一钱鸦片,出口,没出口过一件国宝!
阿荣,明白了吗?&rdo;
祥荣一脸肃穆,认真地点点头:&ldo;爸爸的意思是‐‐&rdo;
林老爷拉过儿子,坐在自己身边:&ldo;过去咱们东三省朋友那么多,现在都不来往了。
他们为了自己的那点生意,保财舍节,现在被逼都干了伪差事。
难道我们也要步其后尘吗?如果日本人真的占了上海,拿刺刀逼着你,你能不干吗?我知道自己没有那样的勇气。
荣儿,趁着现在工厂还值点钱,我们全卖掉吧!
你说呢?荣儿,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人生的得与失,其实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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